远去的架子车

赵有林

架子车真的已经很少了，在现在的年轻人连汽车都没有弄懂的情况下，架子车就更没人捉摸了。而曾经生活在哪个年代的人，曾经拉过架子车的人，提起架子车，依然会有一种温暖，那温暖不因时空的久远的淡去，每次想起，都会伥然中带着甜蜜。

我家里最早的架子车，已经很老旧了，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拉的这个。不知是那个匠人做的，用什么木头制成的，很结实，也很美观。车辕己经变细，表面也很光滑。车辕一般都长，车厢多是长方形，大小规格因各家需求而定。拉庄稼的时候，一人驾辕，其它人都在车膀或后面推上，也有直接在车身上拴个绳子在前面套拉的。那个时候，驾车辕也很有要求的，驾辕的是父亲，然后是母亲，哥哥，驾辕要有力气，要有眼力，长辈长兄较多。

我要驾车辕，父亲总是不肯，于是都是后面推车子。而父亲驾辕轻车熟路，似乎极为轻松。特别喜欢拉麦的时候，一捆捆麦秆躺在地里散发着扑鼻的麦香味，热乎乎的坐在上面很舒服。晌午饭后不久父亲拉麦，几十捆麦秆装上车，虽然只是几十捆子，却一直觉得是生命中最留恋的。

场就在离麦地不远处，路上还处处留有从麦捆中落下的麦穗。场里蹲着父亲拉回的麦捆，麦捆有半人高。这个情景常常将我的梦境烘托得无比温暖。

架子车也不只是拉庄稼时才用。有时家里拉粪，架子车推到粪墩跟前，父母插好挡粪板子，站在架子车左右两边，两把大锨便开始飞舞。我们姊妹也会在架子车上扬跷跷板，常常扬着扬着，架子车的两个车辕子便和地面开始相互磕碰。最喜欢跟父亲撵集，父亲从沟里起了笼葱，码成捆装在架子车里拉到良平街去卖，那时还不流行白葱，只是那种很古老的笼葱，类似白葱，既高又粗壮，白白嫩嫩，我在跟前看父亲卖葱，啃着二毛钱硬棒棒冰棍，自觉其乐无穷。

而交公粮里，天没亮架子车就装满粮食拉到粮库门口开始排队交粮。近八点钟时，开始验粮。其实也不是很严，就是看粮晒干没有，长芽没有。之后父亲帮好口子粮袋回到架子车里。架子车又来到粮库院里，摆满了一院平时难得一见上百辆架子车。交公粮里架子车是它最辉煌的时候。

后来，家里多了一个架子车，是家里不得已而为之。记得那个架子车是从别人那里花80块钱买的旧货，它的造型很是简单，是用两根杨木椽子订的，银白色的，很轻，长方形，刚好容下一个大水桶。于是，便成了全家拉水专用之物。后来通了自来水，再没拉过，现在虽然十几年过去，我依然能清晰地记得手摸车辕时细微感受。

前几天，家里粉刷墙壁，搞了一项5S运动。在阴沟子硬柴摞顶上，竟发现了另一辆架子车，那辆几为破烂，两个车辕都已坏了，车厢铺板不见踪影。两边车膀严重发白散发出腐朽气味，已经看不出什么木头做的。一时讶然，现在的架子车都已经不知多少年了，眼前的这一个，又会是多久？曾经有多少代人拉过于它。

现在想，儿时的架子车，其服务过多少人，其拉过多少东西。拉架子车的人渐渐减少，先是爷爷，再是奶奶，车辕的位置后来站着父亲，而父亲并没有在那个位置站到老，架子车就已经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那时流行三轮车，加油的充电的都有，跑起来很快，我们称它三码子，而父亲干活时，依然喜欢拉架子车，可能是喜欢那样的感觉或者不舍架子车的年代。

如今，各种各样交通工具美不胜收，所拉货物也远非过去可比，我却再也没有当年的快乐感，幸福感。父亲已离去，架子车更难追寻，只有在记忆中一次次重温那样的场景。多想再与我亲爱的父亲拉一回驾子车，说些温暖的话。聊慰我在尘世间苍桑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