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

濤聲（原創）

元旦三天看了两部电视剧，一部是《武则天传•无字碑》，一部是《赵氏孤儿》，都是历史剧，古装戏。

现代人演古代人这是一个挑战，因为这需要文化底蕴，还需要学会穿越，就像是凤凰涅槃一样，浴火求生，先死而后生。

首先剧本要尽量贴近古代的历史背景，特别是服装道具和礼节规矩，还有就是建筑、器物、用具和服饰，还包括一些禁忌。

拿前朝的尚方宝剑斩当朝的乱臣贼子固然不行，穿前朝的衣服在当朝的街上招摇过市似无不可。

最重要的是演员，演员的表演功底那是举足轻重的。

人们总爱用表演来描述演员的工作，我觉得这是对当今影视最大的误解，表演用于戏剧是无可厚非的，因为这里面有历史成因，早一百年前的戏剧就是一门舞台艺术，所有的故事情节只能通过一个固定的场景展现出来，所以就要求演员通过特别夸张的声音、动作和表情传情达意，这是历史和技术的局限性，即便如此，我们也只能被动接受，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所以我们一直都沿用表演这两字来表述我们对影视剧、舞台剧在内所有影像艺术的概括性认知。

事实上，我看了上述两部电视剧，我觉得，斯琴高娃扮演武则天表演的戏份尤其浓烈，而吴秀波扮演程婴表演的戏份相对平淡，而两个人都是用现代思维和价值观在演绎古人的灵魂，这几乎是所有电视剧的通病，古人没有我们现代人这么浅薄和外露，他们是内敛的，含蓄的，真实的、一贯的。

就说这个武则天吧，历史对她是褒贬不一的，正史上毁誉参半，野史上一片诽谤，一个女人的荣辱兴衰折射着中国古人和今人的价值观走向，而武则天作为一个真实的历史当事人，她却显得不温不火、波澜不惊，生前自创一字，自称为“瞾”，死后不著一字，立了一块无字碑，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或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像鲁迅评点《红楼梦》，他说红楼梦就是一把风月宝鉴，不同行业不同阶层的人看见的东西不同，他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我想无字碑要传达的思想内涵大概也是如此。

一个时代的巨擘，生前轰轰烈烈，死后寂寞无闻，这要是隔到现在不知该闹出多大动静，甚至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树碑立传了，就像是皇帝的新衣，地球人全知道。

所以，我说，古代人是理性的，是含蓄的，是有历史发展观的。

关于武则天的历史剧我此前就看过一部，那是八九十年代有个叫刘晓庆的演员演的，那是一个辣妹子，把一个忍辱负重的中国传统女性演的跟她娘似的，活脱脱就是一个无知无畏的川妹子，这是一个巨大的败笔，除了她本人的理解有误，还有现代人对古代人，特别是对一位女皇帝的历史偏见。

但是不管怎么说，刘晓庆演的武媚娘还是很抓人的，我记得当初放映武则天的时候也是万人空巷，尽管她是胡演。你胡演我们就胡看，看热闹总可以吧，要不然我们怎么做时间的朋友。

之所以还能看，最起码演员是漂亮的，年轻的，举手投足都是自由随性的，可是这两天我看的这部电视剧却让我如鲠在喉，浑身难受。

第一张碟子饰演武侧天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演员，演了一位幽居深宫的善女子，凭借着美貌、智慧和贤惠一步步奋斗上位，从宫女、尼姑、才人到昭仪，最后母仪天下成为大唐的国母，这一路演过来也是可圈可点的，到此第一张光碟播完了，正饶有兴味地把第二张光碟放进DVD里，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女主换演员了，斯琴高娃上场了，我一看是老演员心中一喜，心想这制片人真是慧眼识英雄，把炙手可热的演员推出来了，后面的戏份一定受用。

谁知道接下来就是活受罪，第一感觉是演员太老了，与历史人物几乎就是祖孙关系，一个正值芳龄的美艳少妇变成了一个身体臃肿脸皮松弛的老妪，差了不止是一星半点，感觉幻如隔世。

我想，导演和制片人不会这么眼拙吧，这样的历史性错误也能上演，如果武则天在天有灵也会从无字碑下面钻出来理论的。她会说，我都弄出来一个无字碑了，没想到，你们真以为我就是一个老太婆了，那有这样跟我开玩笑的，我要是真这么老，唐高宗能把我从感业寺庙里接回来嘛，你以为我是你老母啊。

再说这第二个感觉，这是最要命的，你老，这不是你的错，要是我，谁让我上荧幕，我也不会拒绝的。但是，既然决定出山了那就像当年诸葛亮一样，火烧新野，让关羽张飞看看自己的本事，是不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前面那个年轻演员对武媚娘角色拿捏的还挺好，虽然身为昭仪深得宠幸，伴驾的时候也免不了小心翼翼的，特别是跟皇上讨论朝政的时候，当讲则讲，不当讲则不讲，其谦恭卑微的样子也是非常到位的，这应该就是当时武昭仪的历史再现。

有一出戏，高宗下朝后急死慌忙地来见媚娘，媚娘正在写字，看见夫君回来，先把写字的纸盖住，然后起身相迎，谁知道皇上坐下后拿起几案上的文书就要看，一边看一边说《内训》，弄得媚娘有点错愕……

这就对了么，这才符合特定历史环境下的特定人物，一个把夫君的事业视若自己的希望和未来，就像是马云的贱内张瑛把阿里巴巴视为己出一样，那是一种骨肉深情，体现出来的是对自己丈夫的又爱又敬还有一点畏惧，既所谓敬畏之心。

可是斯琴高娃一上来，前面的套路全变了，一脸的鄙夷，满眼的睥睨，感觉她天生就是那个烁古震今的女皇帝了，剧情过度的也太快了吧，“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

这是演员对历史的无知和曲解。

接下来还是看不成，斯琴高娃像是演秦腔一样开始演绎武则天的《我的奋斗》，拿腔作势，虚张声势，说话抑扬顿挫，感觉在读诗，一脸都是不屑，一脸都是颟顸，一点都不自然，看的我七窍生烟，不带这样玩的，在忍无可忍之下，我把电视关了，一个人生闷气。

说来我和斯琴高娃还有一段渊源，大约是1979年深秋有一部《雁南飞》上映，我们的班主任杨万才老师自掏腰包请我们文科班的全体应届高考毕业生看电影，并嘱咐我们看完电影写一篇观后感，以备高考作文。

我们都去了，就在现在农四师一中东面的一个辽阔的露天电影院，那是一个深秋，寒气袭人，放映机射向荧幕的光柱上还有我们的哈气氤氲而上，整个露天场可以容纳上千人，当时也只有我们班几十号人，杨老师也在其中，只是他吐出来不是哈气，而是浓浓的莫合烟烟雾。

那个电影就是斯琴高娃的处女座，因为这部电影奠定了她在今后中国电影界定于一尊的位置。那会儿的她，没有一点骄纵颟顸的影子，就像是我同桌的女孩子，一脸的稚嫩和娇羞，一脸的红晕让我心旌摇动想入非非，我心里总是惦记着同桌的她，甚至把她提拔到斯琴高娃的高度。

谁知道四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我，还是一个文艺屌丝，斯琴高娃她却变得面目全非了。

人总是会变得，我还是我，除了老了就是老了。

我终于把斯琴高娃送到了地方了，我自己也从此解脱了，当然我不会把雁南飞和斯琴高娃划等号，因为还有同桌的那个她，这是我的记忆，是可以相伴终身的。

武则天看不成就不看了，我就看《赵氏孤儿》，你还别说，吴秀波还真是实力派演员，他一招一式一丝不苟把程婴演绎的很丰满，几乎看不出一点破绽，这说明吴秀波是有文化底蕴有敏锐判断力和模仿力的人，他把自己完全浸入到历史长河中去了，从职业操守方面，他隐去了自我个性而成全了角色生命，他对得起剧本，对得起历史，也对得起观众。

据说他出轨了，被封杀了，这是另外一回事儿。这是人生，这是他在现世的角色，演的未免有点拙劣，我们应该区别对待。

所以，做人未必会演戏，演戏未必会做人。有人把现实当做演戏，结果ta输给了现实，有人把演戏当做现实，结果ta赢得了角色。

不管做人还是演戏，重要的一点就是走出自己的内心，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求新求变，在家里好好做儿子女儿，成家了好好当父亲母亲，工作了好好办差事，不断转化角色，不断地嬗变己身。

当演员是小技，做人是大道。

（2021/01/04 下午于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