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槐树不是树,是回乡知青。村子里还有松树、柏树。柏树当过几年兵,是个复员军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槐树是天津知青,回老家下乡,投奔了他姑。他姑在二队,顺其自然,槐树也就成了二队的知青了。论起辈分来,我们队长还是他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队有我们一起来的四个女知青,槐树从来不去。除了下地干活和回家吃饭,槐树就长在我们这儿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跟队长说,干脆把槐树调到咱们队来吧。队长说,这事儿没有国务院的批文,谁也办不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天,吃过晚饭,槐树来到我们这里,神神秘秘地说:“我跟哥儿几个透露个事儿。今天有个媒婆来找我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正巧被我听见了。我当时就火了。我说:‘你们介(这)不似(是)拿我找乐吗?谁也不许跟我提介(这)事儿。以后谁再提介(这)事儿,可别怪我跟她急,别怪我拿脚把她踹出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槐树这一招还真灵,从此以后,媒婆再也没敢登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给回乡知青介绍对象,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在村民们的眼里,回乡知青就是永久牌儿的。他们和老家的人们沾亲带故,知根知底,本来就应该是老家的人。和回乡知青结了姻缘,就等于和大城市结了缘。这可是稀缺资源,媒人宁可把你家的门槛磨平了,也要说成这门亲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插队知青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们说插队落户,但是,在村民们的眼里,有他们固定的看法。他们说我们是飞鸽牌儿的,不定哪天就走了。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没有见过,一个素不相识的外来学生,会在村子里安家落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村子里还有一个天津的回乡女知青,我们就叫她奎吧。奎下乡投奔了谁,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在五队。我们偶尔在街上相遇,说上几句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乡没多久,她就当上了村里的广播员。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一种压电陶瓷喇叭,有细电线和大队的广播站相连。大队一广播,每家每户都能听见。这可是千人瞩目的广播电台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天,我们在街上遇见了奎。她不用下地干活,不用风吹日晒,因此,显得白净秀丽,衣着整洁,透着青春的活力。她站在我们面前,犹抱琵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 “我,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这时候,我们隐约地发现,她的脸颊两侧泛起了红晕。“过些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们听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我说: “咱们没那么多事,就是吃饭干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年月,不像现在,想找谁,打开微信就说话。那时候,想找个知心人说说心里话,一封信来回就得好几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了没多久,奎调到城里工厂上班了。又过了没多久,听说她结婚了。几十年的后来,听说她在城里一直干到退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扯远了,还说槐树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天,槐树来到我们这里,知道我们这里有从老乡家里拿来的洋枪。他要拿着洋枪出去试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洋枪就是土法制造的枪。 枪膛内可以装火药﹑铁砂等,有效射击距离在十米左右。经常用来打野兔子。看瓜园,看青(成熟的庄稼)的时候也要派上用场,只是不装铁砂,开枪像放炮一样,声音很大,起到警示和震慑的作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槐树往枪里装好了火药和铁砂,跑到地里去,想过一把打野兔子的瘾。他来到庄稼地里,转来转去,根本不见野兔子的影儿,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土堆上,有一只鸡。他抬手枪响,大公鸡应声倒地。惹祸了!不知道是谁家的大公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槐树一手提着枪,一手提着鸡,急忙返回。嘴里说着,“没有兔子打了只鸡。”我们几个人一看,这可怎么办?当机立断,我们烧水退毛,开膛破肚。这边烧火炖鸡,那边把鸡毛、内脏拿到猪圈里挖坑埋掉,收拾得一干二净。不大功夫,大公鸡熟了。七手八脚,三下五除二,鸡吃了,汤喝了,骨头埋了。美餐一顿之后,一切完好如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转天傍晚,一位婆婆,可能是四队的,站在我们的房后头。我们的房子紧靠村边。隔着一条道就是庄稼地。这位婆婆朝着庄稼地的方向,“咕——咕——”地在叫她的鸡。就这样,婆婆重复了三天。第四天,她只是在我们的房后头站了一会,把大公鸡叫回来,她已经不抱希望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槐树干的事,我们都参与了。没有人能鼓起勇气,去承认,去承担,形成了永远的内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023.3.18惊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END</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