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痕《八》

荷色依旧

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军军为了让上高一的妹妹有个好前程，自愿放弃考大学的机会回到农村帮助父亲小牛种那些责任田。但改革的浪潮席卷了大江南北，同学们出去打工的消息和自己也出去闯的冲动让军军没有了心思，像城里街上那男孩子一样，骑着凤凰牌儿或飞鸽牌儿自行车戴着墨镜，穿着格子衬衫、喇叭裤、锃亮的皮鞋，打了摩斯的头发，手里拎着两个喇叭日本三洋牌儿录音机满街游荡。不会和一些年轻人一样整天嘴里哼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我的心里只有你》等歌曲，或者沉浸在琼瑶的《庭院深深》和《几度夕阳红》等等的小说里。

他像父亲小牛那样爱着黄土地，但不想被黄土地困住手脚。这天两个同学从广东打工回来到家里找他，更激发了军军想去外边儿看看的欲望。他软缠硬磨的说服了父母亲怀揣着梦想和300多块钱来到了广东，自己也没有什么技能在同学们的推荐下去了一家专业生产裤子的厂做了一名装卸工。

因为自己在农村吃过苦又能团结同事，还特别有眼色活儿很快被领导发现，调去成品库房负责发货。他从这里认识了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分销商，因为自己勤快热情很快和他们熟悉了起来，每次见到来发货的客户总是热情的接待他们，并在他们坐下来休息时端来一杯水和他们闲聊几句，也慢慢的了解了服装生意的门道。看着分销商一批又一批的来进货，回去很快销售一空。他越看越眼热。同时被广东充满金钱的气息所感染。

一晃他来到广东已经两年多了，他决定做服装生意便利用星期天去各批发市场了解比较了款式、价格、生产厂家的实力，批发商的一些销售规则。自己给客户定位在中低端的人群，他便把两年的工资除生活日用之外，全部从银行取了出来，到街上带了几件刚刚时兴的喇叭裤，孝敬父母的礼物和一些裤子的样品辞工回到了家乡。

回到家顾不上歇息就带着样品去了解市场的行情。军军通过了解市场之后，知道一件喇叭裤能卖50块钱，一条牛仔裤能卖80块钱他一下有了信心。把他带的几件样品送给妹妹和朋友试穿反馈回来了很好的市场需求信息。

厂家500条裤子可以享受厂家18元一条，回来之后喇叭裤批发30，牛仔裤批发50，他计划先进喇叭裤200条牛仔裤300条。在他以前上班儿的厂里找关系可以拿到厂价，200条喇叭裤一条赚12块钱就可以赚到2400，牛仔裤300条进价22元批发50，那就可以拿到8400块钱的利润。零售的部分作为花销那他就成了万元户啦！一次生意就能赚父母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钱，一次生意相当于他家那几亩几年的收入。军军激动的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反反复复计算着来回花销，要去广东路费500元，他手里有两年的工资4000多块钱还差6800块这些钱到哪里去借？他的热情和赚钱成万元户的冲动瞬间像被从头浇下来一盆儿冷水一样一下子凉半截。

第二天清晨他就想起了广东人挂在嘴边儿的那句话时间就是金钱，他鼓励自己必须马上行动起来。收拾完他就推着车子出了门站在大门口儿要去找谁他没有了目标。突然想起了在县城工作的父亲儿时的伙伴儿海子叔，就骑着车子去县城找到海子叔的工作单位，到了单位才听到门卫说海子叔早已下了基层他打听好了地方和路线便急忙骑着车子去镇上找他。一路上都想海子叔会帮他吗？他会有钱吗？

到了中午时分他才满头大汗的找到了海子工作的税务所。门卫告诉他所长下乡还没有回来，所长的妻子和女儿很快会下班儿回来，让他在门卫的房间喝水等候。

军军心里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能坐的住？焦急的转到大门口儿等候。这时看见一个高高个子扎着马尾松穿着白色短袖，一条石榴红的百褶裙，长筒肉色丝袜高跟儿鞋，白净优雅秀气眉间又有一些清高的姑娘从街道东头走到大门口抬眼望那一眼军军，军军盯着姑娘手中的《当代青年》心想这个姑娘好像在哪见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这个闭塞的小镇竟然有如此漂亮的姑娘啊！?而且在县城都没有几个敢穿裙子的姑娘，她竟然在小镇上穿的那样大方而自然。而且这杂志在广东才刚刚流行这个小镇上的她已经拿在手里了。军军瞥了一下姑娘的眼睛是那样的纯洁像婴儿般似的。她拿书的手是那样的纤细白皙身材是那样的苗条，身上所有的地方都那样的巧到好处。心想他也算去过大地方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

翠下班儿急匆匆的赶回家做饭看见有个小伙子站在大门前，但并没有认出他来。军军看见有人过来从遐想回到了现实认出了翠，虽然十几年没见翠只是变得像城里人一样洋气了许多之外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上前叫了一声:

“翠姨，你下班了。我是军军北村小牛的儿子。”

”你是谁?小牛的儿子?”翠停下了脚步，怎么也没有把面前这个一米八高的小伙子和十几年前流着鼻涕脏乎乎的军军联系在一起。

“你是北村的小牛的儿子，娃，姨真的没有认出来你，你咋长这么大了?你大你妈还好吗?”翠热情的拉着军军的手往家里走。

“我大我妈都好着，常念叨你和我叔，还让我给你捎来了玉米棒子和今年的新江豆。”说着就去推车子取东西。到了房间翠给军军打来洗脸水泡好了糖茶水，切好西瓜端来便洗手去做饭了。

这时丫丫从她房间去厨房给妈妈帮忙做饭。才得知刚才大门口站的人是儿时的伙伴儿军军，翠便让丫丫去陪军军说话去。丫丫也高兴的推开门说:

“军军是你啊！我刚才还以为是所里来交税的。”

“丫丫，我刚在门口儿也没有认出是你，变成城里的大姑娘不再是我记忆中穿红棉袄提着草笼笼的碎丫丫”。军军想起了童年的时光觉得一下子熟悉了起来，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你也不是小时候那爬树把裤子挂烂，挨着我侠侠姨打的哭鼻子的小男娃了，都长成这么高的个子，我在外边儿绝对认不出你。”没想到是丫丫这么一说自己脸却羞却羞红了。

”哎呀英雄不问出处，男人不说儿时。”军军一听揭他老底赶紧就回避。你们俩聊着儿时的趣事，翠已经做好了饭，他们正吃饭的时候海子下乡回来了。

吃完饭丫丫陪妈妈去收拾碗筷。军军把自己的想法和借钱的事情告诉海子。海子从心里不认可年轻人做生意的事情，总认为这不是走正道，农民就应该种地工人就应该上班儿，个人和国家的商店挺抢生意，这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他想劝说军军放弃做生意的想法但言语还是委婉了一些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他告诉军军说最近有事要回北村一趟，顺便问问小牛的意见再决定怎样帮军军的忙。这不是几百元的事情，几千块钱他手里也没有。他想军军才20岁，思想还不成熟会不会一时冲动？如果是小牛需要，他去借去贷款一定会帮他的。想了想语气委婉温和的说:

“年轻人有理想想去外边儿闯荡是好事。星期天刚好我有事回老家去，顺便和你大商量给你消息行吗?”军军听完海子说的话心里有些失望。和他大去商量这事肯定会失败。他大也不会同意他去折腾，守旧的父亲是他磨破嘴皮才同意他去广东打工的。他心里火急火燎的。所里有事叫走了海子。丫丫忙完进去问他有什么事情来找父亲。军军才把广东的见闻和做生意的想法跟丫丫详细说了。丫丫听完很赞同军军的观点，改革开放了社会需要多样化。供销社等国营商店思想只会墨守成规，进的商品没有新意，个体户是国营商店的补充再说公平竞争给客户能带来好处挺好的事情。

丫丫想以爸爸的思维模式是不会借钱给军军的。如果小牛叔来找父亲一定会帮忙的。她劝军军别着急让她想想办法，三天后让军军去单位找她。

海子利用星期天回老家找小牛问明情况得知小牛不支持儿子折腾，再看到小牛苍老而辛苦的干地里活儿，便劝说军军多操心家里体谅父母的不容易，并把自己三个月的工资600块钱给小牛留下。军军无奈的接受大人的说教但心里的主意一点儿没有动摇。

三天后军军从丫丫手里接过2000块钱，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丫丫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刚上班儿不久的姑娘把相当于三年的工资总和放心的给自己冒着多大的风险?十几年没有见过面这样帮他又需要多么大的真诚信任啊？准备2000多块钱有多难！这年头女孩儿的工资那个不是要上交给父母亲的吗？他小心翼翼的怀揣着2000元和儿时伙伴儿的信任感激的话怎么也没有说出口，觉得说感激的话在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回到家里把所有的钱数了又数还差4000块钱怎么办？军军又陷入了为难之中！但必定是理想进了一步，他又着急的骑着车子到同学家转转也许会碰到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