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凌云燕</p> <p class="ql-block"> 我父亲从小就是个孤儿,三岁死了母亲,十二岁又死了父亲,十六岁就走出大山当兵,直到二十八岁转业才又回到昌平这座小城。</p><p class="ql-block"> 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对于我们几个孩子他基本是守口如瓶的,我们既不知道他的身世,也不知道他经历。甚至连我爷爷、奶奶的名字都未曾听他说过。所知道的一些零零碎碎,也都是我母亲断断续续话赶话说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 我十二岁之前几乎不记得去过我父亲的故乡,后来还是我母亲提醒,我才想起六岁那年好像是去过的,住过一个星期。</p><p class="ql-block"> 之所以还能想起来,就是因为我记忆中定格了那头听得懂人话的懒驴。记得那年我大伯从生产队借了那头懒驴去三里外的长途汽车站接我们的事。</p> <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六岁,我弟弟三岁。懒驴驮了我母亲、我和我弟弟三个人从三里外的公交车站走小路回老家,就是我大伯的家。</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我们都很瘦小,六岁的我和三岁的弟弟团团的小身子正好能坐在两头儿的笼头里,笼头里续了干草。我母亲骑在驴背上,驴背上垫了脏兮兮的棉垫子。我母亲走不好山路,尤其是河沟里的小路,我和我弟弟又小,只好被那头懒驴驮着走。</p> <p class="ql-block"> 虽然只是三个瘦人,都负重在一头驴身上,分量也是不轻的。况且这还是头懒驴,之所以说它是头懒驴。是因为它总是走走停停。驮我们走一段路就停下来不肯再走了,我大伯就在后边用小木棍儿抽打它,再怎么抽打,它依然不走。</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就拍拍驴背,对驴说:“你再往前边走一段,走到那个土坎儿我就下来!”我大伯就在后面哈哈地大笑,笑我母亲居然跟驴说话。</p><p class="ql-block"> 奇怪的是那头驴居然听懂了,它驮着我们快步地走到那个土坎儿边就站住了,等着我母亲借坡下驴。我母亲只好借坡跳下来,我大伯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我母亲居然跟驴讲起信誉来。</p> <p class="ql-block"> 我母亲就说:“大哥您别觉得好笑,其实动物也是听得懂人话的。我母亲就经常跟我们家的猫、狗说话。它们都很伶俐!我家的那只狸花猫还经常给我母亲叼鱼,那水塘离我家好远呢!”我大伯就笑的更响了,他一边笑一边对我母亲说:“弟妹啊,你说什么?动物很伶俐?一定还很聪明吧?呵呵。那不过是巧合罢了!”说完他又继续大笑,直笑的满脸是泪。</p> <p class="ql-block"> 那条河也在我少年时代的记忆里。记得我大伯赤着脚走在满是碎石砬的小河里,他走的大步流星,赶着驴在前边走了。我母亲在后边的河沟里,也赤着脚缓慢地走,手里拎着她那双秀气的黑平绒扣袢鞋和那双细棉丝袜。走了一段路,就落了很远的距离,她就喊:“大哥,等一下我!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大伯就“喁、喁”地喊驴停下。我母亲气喘吁吁地说:“我走不动了!河里全是石子儿太扎脚了。我的脚好像已经被石子儿扎破了!”</p><p class="ql-block"> 我大伯就牵起缰绳,把驴拉回来接我母亲。那驴好像也懂了,就打着响鼻昂着脑袋远远地看我母亲,然后又顺从地走到一个小土坎儿前停下,等我母亲骑上去。</p> <p class="ql-block"> 我母亲跛着脚走上土坎儿,那驴就稳稳地站着不动,直到我母亲骑稳了,又拍拍驴背说:“走吧!不许再欺负我,要一直把我们驮回家去!”</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的话音刚落,它就快步地走起来,再也没停脚。我大伯果然震惊了。他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母亲说:“果然如此,这驴真能听的懂人话!尤其听得懂你的话!”他一边摇头,一边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我大伯家有事再到生产队借驴,就点名借这头驴了!我记得这头驴的外号叫:“板凳”’。现在想来倒是一个很形象的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