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年初一，这里下了一场雪。</p><p class="ql-block">“阿姐呢?”达娃问。 “不是说到格桑家去了吗?”阿妈拉开门帘,往外望了好大一阵。门帘是新做的。前不久，他亲眼看见阿爸和阿妈骑着马到镇上买回来的。当天晚上，蜡烛燃完好几根，阿妈才缝好这帘子。</p><p class="ql-block">有时候风吹得很大，把门帘掀开一点，就有些雪花飘进来了。</p><p class="ql-block">本来年初一，该他们一家人团圆的呀。 “阿姐到格桑那儿去做什么呢?”达娃知道，格桑家在草原的另一个方向，要翻很多山坡才到哩。 “你阿姐今早是穿了新袍子出去的。”阿妈说。那一身鲜艳的藏袍，在落过雪的草原上，是容易找到的。达娃想。</p><p class="ql-block">那天刚下过雪，我就出去了。是在这个草坝子上，看见一个藏族女孩用双手在雪地里挖 着什么。她那么挖着，身上的一些装饰物也叮叮当当地响起来。</p><p class="ql-block">我不懂藏话，没法与她沟通，只好呆呆地望着。 “叔叔，我的一束青稞丢在这里。那是阿妈给我的，我在上面涂了好多种颜色哩。”她好像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汉话说得真好。”可这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有青稞呢?</p><p class="ql-block">我蹲在雪地上，不知道从何处找起。 “肯定是这个地方。”女孩还在那里使劲地刨着雪。</p><p class="ql-block">达娃出去又回来了,桌上的一盆糌粑,他是不想动的。往常，都是他和阿姐一边说笑一边 抓着吃的呵。</p><p class="ql-block">屋外，他家养的一群羊在“咩咩”地叫着。那年，阿姐为了一只小绵羊,在草原上走了一 天一夜,墙上那根放羊鞭就曾一直陪着阿姐。给它们挤奶的时候，阿姐也这样唱。达娃最爱听 的，便是阿姐的歌声。</p><p class="ql-block">这时候，风过来了，吹走了许多雪花，可以看得清那些黄草已经有些泛绿了。这下那束 有颜色的青稞也许就更好找呵。女孩好像兴致高了起来,恐怕早就不觉我还在旁边吧。那些 雪花已将她那身绸缎的藏袍变白了。</p><p class="ql-block">直到我离开的时候，也没好好看清楚那个女孩。这样无边无际的草原嘛。远处那些山坡 上,还留有一层薄薄的残雪，所以，这些山坡看起来很透明。</p><p class="ql-block">初二那天早晨，我来到了达娃家。已经有很多藏族人来他家拜年了。 “你阿姐呢?”我问达娃。 “你看嘛,阿妈给阿姐盛的那碗人参果,从昨天起就没动过。”达娃也是会说汉话的。</p><p class="ql-block">其实，我是挺喜欢他阿姐的。每次我到这个家里，他阿姐就会一遍遍让我喝酥油茶，祝福我也过着酥油流淌的日子呀。 昨天那个藏族女孩,是他的阿姐吗?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那些藏族人穿上新装后我就辨不清谁是谁了。 我轻轻拈了一点阿妈端过来的糌粑，向天上撒了撒,然后又在唇上抿了抿。喝完阿爸捧过来的一盅青裸酒后,照他们过年的习惯,我祝福了达娃和他一家人永远吉祥如意。 出来的时候，达娃说，阿爸在屋顶上系的那些经幡，阿姐会看见的。节日里，少了达娃的阿姐。</p><p class="ql-block">我又到那个草坝上去了，重新看看那个女孩是不是达娃的阿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