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纸厂的女工(二)

荷花(拒闲聊)

“呜~呜~呜-~~~″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方圆十里都能听到，这是造纸厂蒸煮麦草的蒸球排放汽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已是深夜十二点了，厂区黑暗的路上急冲冲地行走着上下班的工人。

那时没有公交车，更没有出租车，这时家居城里的工人，下班后还要走四五里路回家。

造纸厂是三班倒工作制，每月有二十个夜班。从下午四点到深夜十二点为上夜班补助二角，从深夜0点到早上八点为下夜班补助三角。做足二十个夜班可以得到五元钱的补助，这对当时的工人来说，可是一个诱人的数字，相当于涨了一级工资。那时二级工，工资三十二元，一拿就是十多年，对于夜班这五元钱。女工们更是不愿放弃，因为这是增加收入的唯一来源。

女工们为了这点微薄的夜班费，不辞辛苦，特别是居住城里的女工，厂里分不到房。做上夜班时，下了班还要走四五里路回家，做下夜班的，要赶四五里夜路来上班。为了增加那点收入，很多怀了孕的女工都还坚持着做夜班，每天挺着肚子走夜路。那时二角钱可以买到四个鸡蛋，或者二斤半米。

做夜班的工人，生物钟颠倒，上半夜睡不着，下半夜上班，常常通夜没睡。冬天夜里寒冷，手足都冻木了，干完活大家都钻到废纸堆里取暖，或拿一叠废纸裹在身上。淘料车间的女工更苦，不管数九寒冬，拉着冰冷的水管冲洗纸浆。

那时没有减肥之说，但有人做了个记录，做完二十个夜班瘦了十斤。

八二年我调到锅炉水处理工作，每班一人，同时还要负责全厂生产用水生活用水的净化。这里远离生产车间，上班时一个人在这几个地方巡查加药，白班还好点，夜班一人真害怕。那时我正怀孕，每次上班，我都会默默祷告老天保佑我和肚里的小宝宝平安无事啊。

那时安全生产意识淡薄，造纸厂阶梯蓄水池三四个，水池用石头砌筑，水池坎尺多宽就当路走，从没有安装栏杆。多年前年，烧开水的锅炉房设在水池的对面，烧开水的女工每天经过水池坎过去烧开水。一天，女工因早晨天没亮看不清路，一脚踩滑滚到水池里，当时护送女工的家狗，跑回家咬女工的丈夫，丈夫感觉奇怪，怎么今天咬起主人了？但是仍没想到出事了。直到天亮了工人们去打开水，发现没有人烧开水，带信到她家，她丈夫说天没亮就去了，这时联想到早晨狗咬他，感到问题严重，立即去厂里找，在水池坎上发现了滑跌的迹印，最后在水池里打捞起来了，女工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八二年八月我已接近产期了，十号是我这个月深夜班的最后一天。0点我起床上班时，雷鸣电闪，狂风暴雨，开门就被一股风夹着雨吹进来打在身上，我不由得后退两步，沉重的身子无法迈出，只好等雨小了再出门。可是雨越下越大，站在门里也不时被雨淋着，半个钟头过去了，雨仍没有停的意思。想到这么大的雨，不及时加药，水池的水会浑的，我即穿上靴子，叫丈夫扶我出门。突然“轰″的一个响雷，“哗哗哗~″大雨把伞都淋趴了。真没法出去啊！

正着急时，值班主任气冲冲地找来了，问为什么还不去上班！当看到我挺着大肚子无法行走时他也无语了。他帮忙打伞，丈夫扶着我来到淨化池加药，这时水池的水已经浑了，用常规方法，无法快速淨化水，只有将淨化剂直接洒到浑水池里，但是，还是因为水浑造成停产一小时。

厂里要处分我，但是两天后，我到医院生产去了，这个处分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时孕妇没有产前休假，请假休息是要扣工资的，本来一个月才三十几元，扣了更少，凡能上班都坚持上班到生产。

与我一同进厂的女工方红，产期到了，到医院生产，住院两天没生出来，又回厂上班。两天后感到要生了，又到医院生产，这次终于生出来了。

孕妇张莲华上班时感觉肚痛，忙回家准备去医院，刚进屋就生了，婆婆赶忙去找厂医来接生。

那时产假也就56天，很多女工产前舍不得请假休息，都是坚持到生产时才请假，为的是生了孩子后能多有点时间照顾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