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文:戴崇武</h5> <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span>”</h1><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听着邓丽君的歌声,往事如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0年我们从磨儿场到了内江,就像进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内江是个小城市,铁路东西联接成渝,公路北边连着南充,南面紧挨着着自贡,是四川中部唯一的四通八达的枢纽站。</span></p><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妈妈的老家出了大门,右手是矮于街沿的、</span>破败的又窄又小<span style="font-size:20px;">城门洞,个子高一点的人得弯腰埋头才钻的出去。穿过河滩上的甘庶林就是沱江东岸的小码头,坐渡船就可以登上对岸小山坡上的尼姑庵西林寺。</span></h1><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门左侧是古老的桂湖街,小街两边高高的小青瓦木房子遮住阳光,空中只留下了一线蓝天。青幽幽的石板路,长年湿漉漉地伸向更灰暗的尽头,沿街的石台阶下长满了不知名的小黄花和青苔。</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桂湖街中段有一条小巷子叫阴家巷,不知是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阴还是殷姓人家的殷?那条窄小的小巷子是缓缓的上坡青石板路:一年四季,雨水、阴沟水长年累月顺着地势向下流淌,行人走在这条巷子里都是颤颤惊惊的,生怕滑倒。</span></p> <h5>戴崇武 钢笔水彩《阴家巷》20*40cm</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阴雨绵绵的初冬腊月,穿的单薄的乡下人,要顾着头上的头笠,还要抓紧扁担两头的箩筐,脚下的草鞋在光溜溜的石阶上止不住下滑。往往是一个跟斗摔下去,红苕芋头青菜萝卜满地翻滚,阴暗鬼怪的巷子里却有了赤橙红绿青黄紫的色彩。</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阴家巷是沱江对岸农民进城买菜、爬山过河后从下城通往上城的唯一通道。走完阴家巷就看得见内江城的标志性建筑钟楼了,这就是内江的城中心了。再穿过两条小街,爬上铁轨往东到牌龙坝下重庆,向西是耗子口上成都,北方就是安岳乐至直到西充南充一大片乡村城镇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十几里地外的牌龙坝火车站捡柴火回家,我背上背着高过头顶的甘庶皮皮,双手抱着一大捆柴火,从明亮的大街上一下钻进黑咕隆咚的小巷子,眼前一片黑一个跟斗摔下去,那个痛哟:又饿又累口干舌燥,再加上皮开肉裂鲜血长流,还被重重的柴火压着不能动弹。</span></p> <h5>戴崇武 粉笔画《桂湖街》30*21cm</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两个弟妹太小,背上手里也都是柴火,帮不上忙,只有等着过路的好心人帮忙扶起来,收拾好散落一地柴火,跌跌撞撞拐弯抹角回家。可怜只有六岁的妹妹,粉嫩的脚杆上留下了好多紫红色的疤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内江的几个月,甜城四周的沙滩芦苇荡,甘庶林红薯地被我们的光脚板走了过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满脚板的水泡,晒得黝黑的四肢,就是我十二岁少年的全部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内江每天一睁开眼睛,我就想着今天又该去哪里捡甘蔗皮皮,顺道再翻翻红苕地,看有没有漏下的红苕根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寄人篱下,不得不为每天的生计担惊受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外婆坐吃山空好久了,每天清淡的日子自顾不暇,那有功夫顾及她那叛逆的大女儿的一家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我最大,又是男子汉,要担起戴家暂时流落天涯的责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大早我带着老五和六妹,背着背篼走遍了沱江两岸的沙滩地和对岸的西林寺,寺庙里的尼姑会给我们一些包谷渣渣和红苕干,也算是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吧。尤其是看到走的一颠一跛的小妹妹的模样,她们更是关爱有加。</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走穿了内江两个火车站,从东区号子口货车站到西区的排龙坝火车站,好远哟。中午饭就是妈妈手捏的两个包谷粉和红苕窝窝头,渴了,捡来的甘蔗尖尖还可以嚼的出有点涩味的甜汁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人们说:甘蔗尖尖太嫩没长老,吃了没有甜味道的尖尖水会脱肛。好在我们三兄妹都皮实,从来没有不舒服感觉。只是屁眼儿很痒,尤其是晚上,两兄弟挤在一张小床上,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更是痒得钻心。妈妈说:那是生红苕根根吃多了长了蛔虫。</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饥渴难耐的我们三兄妹那里管的到那么多,只要有力气能背着一背篼的甘蔗皮走回家就行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内江的居民凭煤票供应煮饭烧水的蜂窝煤,我们一家外来户只能靠自己到处捡柴火来熬糊糊煮红苕。</span></p> <h5>韩梅 粉笔水彩《老外婆的家》20*32m</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牌龙坝火车站很大,是客货混装的集散地,能捡到一些腐朽烂掉的木条子和一些散落的藤条筐筐,那可是比甘蔗皮皮耐烧的好柴火。也只有我们仨,没有学可上的外乡娃娃,能走十几里路来捡烧火捞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空旷的原野上高高矮矮的铁架子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电线布满了天空:好多好多的铁轨纵横交错,伸向四面八方。汽笛的尖叫声中,哐当哐当的车轮辗压着锃亮的铁轨,二三十个车皮连椄成的一条长龙般的货车,吐着白气吭哧吭哧的在白雲雾中穿进穿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众多黑色的货车皮中,只有几节绿色的车箱在闪现,几乎都是空的,困难时期,人们每天都忙着四处觅食,那有空闲坐火车耍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仨静悄悄地坐在车站外高高的斜坡坡上,欣赏在磨儿场从来没有见过的热闹场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出城门洞,往北走是稗木镇,往南走是到安岳的渡口,每天都有可走的新地方,每天都能捡到不一样的柴火,还能听见各种不同的方言:咬口翘舌的自贡话,浑吞汤元的陕南腔,还有拖声败气的什坊话,还有数不清的嗲声嗲气的成都话、满街满市横行霸道的重庆话……</span></p> <h5>戴崇武 钢笔水彩《城门洞》20*20cm</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捡烂木条子一点都不费劲,不用弯腰,用长铁钩勾起来,往背兜一丢就可以了。最要命的是用铁丝锤弯了做成的钉扒子,将长的短的甘蔗叶子收拢,折断成几截,再扎紧捆绑成一束,就太费劲了,比我们身高还要长的多的甘蔗叶子,稍不留神,刀锋一样尖利的甘庶叶子边边,就会割的赤裸的肩背和满手都是血条条,又痒又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办法,吐一泡口水沬抹一抹就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在上百亩的甘蔗林子里剔老甘蔗叶子,可谓心惊肉跳:一怕守甘蔗的农民,他们怕扒甘蔗叶子的人趁机偷砍成熟了的甜甘蔗,砍成小段小段的藏在背兜底下顺手牵羊,那可是糖厂想方设法出高价都要收购的上等货,所以他们严防死守。二怕甘蔗密林中的蛇,那可是大人小孩都惧怕的大虫。</span></p> <h5>韩梅 粉笔画《光影》20*31cm</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好想吃那甜蜜蜜的甘蔗,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甜城的甘蔗长的又高又粗大,体弱瘦小的娃娃要掰断一根像小茶杯一样粗的甘蔗根本办不到,那么粗壮高大的甘蔗我们必须用双手才能抓的紧,还不知道该从那一段下手才能将两米多高的甘蔗弯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钻进甘蔗林之前,先得找好钻出去的标记或参照物,甘蔗林深处,到处都是紫红色的一大片,挺阔的甘蔗叶子遮天蔽日,六妹娇小瘦弱的身体不跟紧点,转两三圈就看不见人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她进去,留在沙滩高处把风,一有风吹草动,就叫她大声唱:“小呀嘛小儿郎呀,背着书包上学堂……”六妹妹声音很尖也很亮,只是饿肚子的时候唱的像蚊子在嗡嗡叫。</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密集的甘蔗林子里闷热,还有很多大花脚蚊子,咬一口就是一个红包包,又痒又痛,还不敢用手挠,怕挠破了灌脓流血就更惨了。林子里老的干的甘蔗叶子很多,就是太扎手了,往往装满一背兜,除了穿背心的皮肤是好的,其它地方脸上手上肩膀上背上脚杆上,全是一道道甘蔗叶和甘蔗桩</span>桩<span style="font-size:20px;">割的血痕。</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旦钻出甘蔗林就感到浑身的燥热,头发全湿了,还扎满了乱七八糟的甘蔗芒刺。全身的汗水黑的发亮,红紫的发蓝的身上,划出一条条白色的水道和红颜色的血珠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看到我和老五变了颜色的的模样,六妹会吓的张大了嘴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俩只感到口渴的要命,沱江水不敢乱喝,上游有化工厂的废水,我们只能赶快离开这危机四伏的甘蔗林,被巡查的农民抓住就惨了,人财两空,一天的烧火柴就没了,背兜还要被没收。一点点小小的皮肉伤,没啥!穷孩子,皮实。运气好,一上午捡的甘蔗叶子,可以装满我们三个大大小小的竹篱笆背篼,起码有二三十斤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甘蔗叶子不耐烧,一着火,火苗一窜就烧光了,我们一天的劳作还不够煮好一顿饭。</span></p> <h5>戴崇武 粉笔画《钟楼》20*31cm</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累的腰酸背痛了,手脚有点抽筋了,一侧身,倒下来,趴着仰着,顺势躺在有保坎的方格子草坪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仰望天空,我一直就在想:离开了磨儿场食不果腹的穷山僻壤,高高兴兴跑到了甜城内江,却怎么也没有尝到一丁点甜的味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晚上是妈妈讲故事的美好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们都看到那个高高的钟楼了,那是一个有故事的建筑,史料记载,明洪武初年、在内江县署筑台卷洞,上构谯楼(古代城门上用以高望的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天顺六年至明甲申几毁几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崇祯年间续修,楼下有门为通道,楼上悬钟定昏旦。故又称钟楼。清康熙五十年重建,毁于火后复修。谯楼的命运,正如朝代的交替,在数百年间几起几落。八年抗战中,内江两次遭日机轰炸,1945年抗战胜利后,内江号召民众捐资,并拆谯楼建钟鼓楼庆贺历四月时间而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外婆当时也踊跃捐了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建成后的钟鼓楼坐北朝南,尖顶筒瓦、翼角,楼基为正方形,条石筑砌。塔顶端,有一座直径约4米的机械钟为全城报时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座钟楼,历经磨难依然挺拔。人的一生也会经历很多风雨才能独立不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一生铭记!</span></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nsksy50" target="_blank">卿卿我我 一生良缘</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