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公粮

六豆儿 31718756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  高建新(右) 和黑长友当年在 苇子坪的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 1968年10月份,我们西安市21中的40多名同学被分配到凤县苇子坪大队插队落户,那年我们都是十七八岁,从来没有离开过西安,更没有到过山里,尤其是像苇子坪那样的深山老林。</p><p class="ql-block"> 从队上到最近的公路留凤关有40多里路 ,以前只是一条羊肠小道,69年底至70年初才新修了一条土路 ,土路很窄,因为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河流,有些地方只能过一辆架子车。</p><p class="ql-block"> 大约是1970年秋收后的一天,队长韦学金找到我和黑长友,似有话要说,又张不开口,韦队长是个非常朴实善良的人,既有长辈的慈爱也有山里人的坚毅,平时对我们知青也很好,如果不是遇到了难处,他是不会这样的。我直接开口问:“队长,你有什么活让我们干就直说吧。”这时韦队长涨红了脸,弱弱的说到:“队上要到酒奠沟粮站送公粮,现在一时派不出劳力,看你俩能不能给队上跑几趟?”</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听到是这事情,顿时就懵住了,虽然大队修通了架子车路,改变了几处很陡的上坡下坡,拓宽了弯道,但用铁镐、铁锨修出的道路,简陋的土石地面凹凸不平,真正有重车过时,还是非常危险,稍不留神就会滑下沟里,毕竟还是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啊!也难怪社员都不愿意干这活,来回120多里路,马不停蹄也要14个小时,光走路已经是苦不堪言,更怕的是送到后,粮站以粮食没晒干为由不收,还要在粮站晒粮,晚上住在哪里?吃在哪里?工分怎么算?这些都是村民不想去的原因。显然这些队长是不会告诉村民,也不会告诉我们的,但是活派不出去也着实让他犯难,他只好向知青求助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苇子坪队的男知青在一队留影</span></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俩也是左右为难,用架子车送公粮可是苇子坪村的第一次,以前都是用骡子运送物资的。拉粮的重车走到新修的路段会不会有危险?心里实在没有底。我们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善良的韦队长,只好推托说这么远的路,来回120里,路况又不好,还要早出晚归,何况我们总不能背着包谷糁去干活吧!路上吃什么?韦队长一听有门,马上就笑了,说“这个事好说么,那就先给你们称50斤麦子做干粮”。我和黑长友对视了一下,很久没有见白面馒头了,我们辛苦点,让大家打打牙祭也行。所以黑长友就赶快从库房扛回了麦子,而女同学知道我俩去送公粮,晚上赶着烙了一些玉米饼,我们就这样开启了送公粮之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六豆儿身后就是当年我们送公粮的路</span></p><p class="ql-block"> 天色才麻麻亮,韦队长和保管员已经装好车,将满满的一车玉米捆扎的结结实实的,并叮嘱我们做好交接手续,以及路上需要注意的事情等。队长的话刚说完,只见黑长友拉起粮车就飞奔而去,我连忙追赶。黑长友虽然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捣蛋鬼,但是他一身正气,真诚且能吃苦。他的腿在知青中是有名的,腿又长跑得又快,加上一路的缓下坡,相当于车在推着人走。</p><p class="ql-block"> 我俩一路说笑着走过了杜家河四队,来到了雷神庙新修的路段,这里一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湍急的河流,而且路距河面有6米多深,我们格外小心的走过了这段路,前面就要过河了,桥也是修路时用木头新搭建的,我们都担心这木桥能否載得起满满一车粮食的重量,谢天谢地,安全通过了。过桥后便进入阴坡,也就是怪石嶙峋河流湍急的石门口,这里自古就是进出苇子坪最难走的一段路,也是炸石修路改变最多,最费时费力的地方,道路狭窄,稍不留神就会出事,我俩绷紧神经,架着车辕,不敢有一丝松懈。当走出了石门口以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2020年高建新和谢群在石门口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2020年黑长友在的石门口前留影</span></p><p class="ql-block"> 过了三岔走到酒铺村时,路又不好走了,因为零四单位要在这里建研究所,机械化工程队正在进行土地整理,道路坎坷不平,拉着粮车就更显得格外吃力,看到前面坡上的路边有一所新盖的简易房子,我们就准备在那里休息,喝水吃干粮。那时我们出门都背着红军不怕远征难的书包,每人带一个军用水壶,当时我们已经走了40多里路,壶里水早已经喝干,口渴难忍,黑长友本想要一点水喝,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这里是工地食堂,笼屉里有刚蒸好的杠子馍,人家答应卖给咱们两个。”我俩欣喜若狂,赶快凑齐了钱和粮票,好心的炊事员又免费给我们夹了咸菜。那一个杠子馍少说也有半斤,啊!那味道比吃现在的肉夹馍香多了。吃饱喝足谢过炊事员后,我们又继续前行。 </p><p class="ql-block"> 还有十几里路程就到粮站了,我们一溜烟就过了留风关上了国道,路明显的好走多了。走过那片泥石流,前面就是一个缓缓的大上坡,从地形上看这里就是一个很大的土坎,当我俩呼哧呼哧地爬上去,站在一览无余的坡顶观看地形时,我的心顿时凉了下来,面前就是一段非常陡峭的下坡路,我先胆怯了,如果重车往坡下冲,搞不好会出危险的!我再次检查了绳子的捆扎状况,黑长友看我如此谨慎,觉得两个人还能把车放不下去了,显然他低估了重力和陡坡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我一时也没有想出办法来,也天真的以为以我120斤的体重,手抓绳子站在后边车脚上,一定能减缓车子下坡速度。 </p><p class="ql-block"> 我叮嘱他一定要顶起车辕,方向千万不敢跑偏。刚刚准备就绪,我突然看见远处开来了一辆重型卡车,还没等我喊停,黑长友已经把车拉动了。我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担心、着急、紧张、恐惧五味杂陈。随着惯性的冲击,车速越来越快,我抓绳子的双手交替着向下边移动,屁股几乎都挨着地面了,仍然无法减缓车子风驰电挚般的速度,只有焦急和无奈。可恨的架子车带着我们俩冲下坡底后,终于停了下来。我立刻从车上跳下来,只见黑长友脸色煞白,大声喘着粗气。这时我看见停在路边的卡车开了过来,司机微笑着挥手向我们致意,我也挥手向他表示感谢。他也是观察到有危险才把车停下,静静地观看着我们这两个毛头小子,是如何从坡顶冲浪式飞奔而下的。 </p><p class="ql-block"> 我看着大声喘气的老黑说:“刚才你的速度都超过陈家全(全国百米短跑冠军)了”。这时他才吐出几个字来:“哎呀我的妈呀!”连喊了几次后,脸色才渐渐好了起来。稍事休息,我拉起车继续前行,转过山脚上一段坡就到粮站了。</p><p class="ql-block"> 到粮站后,就看到场院里全晒的是玉米,好几个老乡都在忙碌着。我们进到库房后,连忙拿出香烟先给管理人员散了几支,满脸堆笑的自报家门:“我们是苇子坪二队来交公粮的”。当验粮器戳进麻袋时,我的心也随着咯噔了一下,傻傻的看着他俩把抽检出来玉米送进嘴里嚼,一个人说还可以,另一个说还差一点点。他们交换意见后说:“过磅!”顿时我俩欣喜若狂,卸车、过磅、再把粮食倒入指定的地方,确认数量后签字,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10分钟。太顺利了,一切担心都已烟消云散。也许因为我们是知青,又是从60里外的苇子坪远道而来,好心的当地人才给我们开了绿灯。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黑长友在当年我们住的门前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高建新和黑长友在当年居住的房子里观看</span></p><p class="ql-block"> 回家可是轻车熟路,虽然轻松可路程不会少一步。大约晚上7点30分才回到队上,这时韦队长正焦急的在知青点等着,谈了交粮的情况后,又悄悄问我:“你们在粮站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我说:“没有啊,人家只说包谷再多晒一下就好了”。 韦队长非常高兴。</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送粮我们就有经验了,背着干粮,还带了碗筷,可以择机到公社、机械化工程队、粮站食堂买热饭菜吃。路上我俩算了一下,昨天每人竟然吃了2斤4两!我说咱俩跑这一趟,挣得工分还不够买馍吃,两人相视大笑。当又走到那个大下坡的坡顶时,我反复的看了又看,再不能像昨天那么莽撞了。我们把绳子解开,麻袋后移,让重心朝后,下去后再挪上来。这次是稳稳的把车子放了下去,看来经验还是从劳动中总结出来的。转眼间就赶到粮站交付了公粮。 当送过第4次公粮回到队上后,我问韦队长:“咱就是个100多人的小队,到底要交多少公粮?”韦队长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不怕么,队里粮多,多送的就算是购粮了。”我一听直接就撂挑子不干了,送粮的艰辛不是一般人能撑下来的,我说:“韦队长,你考虑换人吧,我俩实在跑不动了。”一听这话,韦队长连哄带劝地说:“你俩跑的路也熟了,粮站的人也熟了,再换人别人还真的对付不了,再坚持一下吧。” 韦队长以他纯朴的性格和对知青的真诚打动着我们,队上给我们做干粮的麦子,那可是队上留的麦种子啊!我和黑长友又咬牙坚持完成了这项在常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件事情在苇子坪村民中还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黑长友和高建新与苇子坪村的支书在银杏树下小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2020年我们部分知青在凤县酒奠梁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 多少年过去了,每当我们回队时踏上那弯弯的山路,脑海就闪现出当年送公粮、送木料的情景,就会想起那段最艰苦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七十多年人生的彩色画面中,上山下乡这三年,无疑是色彩最浓最艳的那一笔。是永远无法割舍和忘记的那一抹颜色。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