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泪水挂湿红袄,脸上却带着凄楚的笑说:“连祥,咱俩成亲……”

老郝同志

<p class="ql-block"> 洺河湾</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七月天气烧似火,正是庄稼管理最较劲季节,洺河湾一眼望不到头的南梁地,集中了队里所有的壮劳力,要耪麦茬间棒子苗保墒松土,打一场争分夺秒的攻坚战。男女社员一字摆开,各自揽五道麦茬纷纷挥臂开锄,稍时战队就由一字形演变为雁阵状滚滚向前推动,场面蔚为壮观。领头的连祥哥一锄头耪下去,两腿前弓双臂回拉麦茬翻卷如犁就进一大步,铲草间苗留壮株,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哈成,潇洒帅气似画家在以身作画,给人以艺术的享受。他那黝黑的皮肤在骄阳暴晒下闪闪发亮却不曾起皮,那是因为天还泛凉他就倔强地光膀子下地练下的硬功夫。面沉如水埋头劳作的连祥哥表象貌似平静其实心思翻涌,不时帮后面的二蛋娘耪上两行,致使领先的位置稍靠后了两三位。自从老仓爷亮明态度,不让他和福祥嫂(杏花)相恋之后,连祥哥就再没去过杏花家,每当与杏花相遇隔老远他就俏俏躲开,尽管他睁眼闭眼都是杏花那靓丽的身影。他在等,他相信总有一天会和杏花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他不相信洺河湾的亲邻们会永远抱守那祖上传下来过了时的规矩。要依他早就不管不顾和杏花领了结婚证在一起过,自己的幸福挨着了他人啥事了。什么小叔嫂不能相好这些闲言碎语破规矩,他根本不在乎。可他不能,他不能为了自己幸福就让杏花抬不起头,杏花是他的心头肉,是让他小心呵护的娇卓的花骨朵,他不能让杏花受到一丁点伤害,他要给杏花和孩子一个完美幸福的家。他宁愿承受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思煎熬。他自己的苦算不得什么,可他一想到杏花单薄纤瘦的身驱要拉扯年幼的孩子,相爱的人咫尺天涯,心就无比难受,他见不得杏花受苦。他恨自己无用,不能拉杏花出苦海,一想到这时,这个宁折不弯洺河湾畔的汉子,灿若星辰的眸子就会蒙上一层水雾,心潮起伏如闷雷滚滚。突然,天像受到感应似的,赤阳当头平空被飘来的一片乌云遮住,紧接着噗哒噗哒豆大的雨点就落降下来。还没等人们体受到消暑的清凉,发烧的地皮刚刚淋湿天空就转而复晴如初,劳作的乡亲们都没怎么停下手里的活计,要不主动去感受淋透的衣服就像雨从没来过一样。就当此时,连祥哥猛听到身后二蛋娘“哎呦”一声闷哼,这声音让他浑身几琳琳暑伏天就打了个冷颤,急回头就见二蛋娘一头栽倒在地下,浑身抽蓄脸都变了形。情急之下再细端详,就看到电线杆上落下的线头瘆煞煞压在二蛋娘身下,二蛋娘显然是触电了,如不能切断电源,转眼就能导致魂销身亡。围拢来的乡亲们受到了惊吓,一个个手足无措,懵在了当地。连祥哥如遭当头棒喝再不敢有丝毫犹豫,以惊人的速度急奔过去,举锄头挑起电线脱离二蛋娘,可没想到的是由于用力过猛致使裸露的电线顺着锄把滑到了连祥哥身上,二蛋娘得救了,连祥哥却触电倒在了地上,谁知这一倒下就再没醒过来。这一连串情节就如刮过一阵风似的,都没有让人反应的时间。可它偏偏就实实在在的发生了,生生死死,转瞬之间。 二蛋娘泣不成声,不断念叨“连祥你是救我才死的呀……”</p><p class="ql-block"> 连祥哥的灵堂设在了老槐树下,二蛋一家披麻戴孝,跪在灵柩两旁。满街的乡亲族人前来吊孝。出殡那天,戴孝帽的人流排了半道街。灵柩出了村,远处高疙梁上站着一身大红衣裳的杏花。没人告诉她连祥哥的死讯,老槐树下接连不断吊孝的哭嚎惊到了杏花,灵堂两侧白纸黑字的挽联“千秋忠烈,百世遗芳”只一眼就让杏花倒在了远远的墙旮旯。一年多了,让人疼的连祥再没进过她家门。偶尔远远看上他两眼,能暖上她几天。她觉得这就够了,她知足。她知道连祥心里装着她。她不奢望俩人真能长相厮守,只要有盼头有远远的陪伴,就足以支撑她坚强的爱情。可老天爷不长眼,就连这最可怜的念想也不给她留,生生把连祥给带走了,阴阳两隔,要把连祥从她的心里连根挖走,杏花的心空了。人若思念到极致,也唯有这模糊的空间做为自由诉说的园地,方能寄托她无法安放的灵魂。杏花泪水挂湿红袄,脸上却带着凄楚的笑说“连祥,咱俩成亲了,以后再也没人能把咱分开了……”凄美的容颜宛若梨花带雨,远处送殡的队伍只见高疙梁上的大红袄灿若桃花,春媚娇妖如凰。</p><p class="ql-block"> 一年后,杏花与东山下煤窑的民工成婚,远嫁四川从此杳无音信儿。</p><p class="ql-block"> 清明节的时候,二蛋娘俩来给连祥哥上坟,垄起的坟头早已被遍岗疯长的花草所覆盖,身后的脚窝随后就被弹起的野草消除了痕迹。二蛋娘可怜连祥哥孤零零一个人躺在这里,连个伴也没有,一阵伤心。烧完了纸,磕了头,回来村口碰到老扁叔。老扁叔见他俩从连祥坟上来,结结巴巴说:“人人死不能单单殡,非得结结一门阴阴亲才行。不然村村里要闹闹闹鬼!”说完一脸神秘莫测,临走不忘嘱咐一句“我只只是提醒你,信不不信由由你。”</p><p class="ql-block"> 二蛋娘是真可怜连祥哥孤零零地下无伴,对老扁叔的话坚信不疑。立催二蛋爷儿俩四处寻找合适的冥女。听说八里地外刚病死个二十多岁闺女,赶紧与对方家长联系。经反复撮合给了女方四百块钱,约合一个壮劳力一年的收入,悄悄着人将两具关椁合葬在了一起,了却二蛋娘一幢心事。乡邻你传我我传你逐渐传遍全村都说二蛋娘讲义气,独独成祥嫂不以为然说:“人都死了再忙活顶啥用,哪如生前成就他和杏花婚事,多好的一对姻缘就这么生生给拆散了,现在落得这么个结果……唉!”话完泪水不自觉就流了出来,半天顾不上擦上一把,眼面前仿佛有连祥哥和杏花相爱的音容笑貌在演动……</p><p class="ql-block"> 一阵锣鼓喧天将我从回忆中惊醒,正不知所以,村里走来的小姑娘说:“快去看吧,黑爷庙管委会挨家筹了钱,今晚请县剧团唱平调《桃花庵》。”我奇怪“庙里的神胎不是早扒倒了吗?咋还有了筹划娱乐的组织?”小姑娘说:“早又重塑了神像,如今香火旺盛着哩。”</p><p class="ql-block"> 村子早已不是旧模样。连接村东西头的砖拱桥虽在,由于中间的深沟大多已经填平,此时已不作主要枢纽了。沿街新房换旧瓦,窗明道净。街心广场鲜花争奇斗艳,回廊曲径通幽,边上新砌的戏台古朴端庄,农闲时丈夫老爷子在此下棋闲掰晒太阳,媳妇婶子老奶奶来这儿扭秧歌跳舞唱新歌。洺河岸边新修了骑自行车跑步专用道,洺河湿地群鸟荟萃,花海如潮,城里人节假日成群结对来这休闲垂钓,欣赏瑰丽风光。洺河湾俨然成了一块度假的宝地。</p><p class="ql-block"> 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乡,我在想,在这日新月异的新时代,洺河湾,要蜕变成啥样能让乡亲们健康快乐生活的精神家园呢……(完)</p> <p class="ql-block">以上图片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