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风雨狼山</span></p><p class="ql-block">风急千重浪，</p><p class="ql-block">潮生万顷沙。</p><p class="ql-block"> 一一文天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久日晴好的南通，此时，却把风雨中的江北数点，呈现在我的眼前。呵！狼山！你曾以风雨飘摇中的挺拔雄姿，给只身逃出元营的文天祥，重振抗元旗鼓的决心。今天，你将给我的又是什么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急雨紧，我徒步登上班车，跻身抢烧头香的虔诚信徒中，他们谈论着神奇的仙话，带着迷离的色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春风春雨呦，你也赐福于我吗？雨渐渐住了，一下车，迎面便是狼山北麓。一场透雨，峭壁悬崖泛出黛青色的日光，恰似一副高手创作清幽的水墨丹青。湿漉漉的水汽中，隐约可见崖上石刻，据传那是五代天祚年间姚存的题名。此山被人所珍亦久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狼山高仅百余米，它凭借着在此长江最阔的江面，于一旁显其峻峭巍峨。我举头极目，山顶的宝塔，如匕似剑，刺透漂浮而过的铅色云块，在黄色庙宇上方，高挂起一抹蓝天。这一幢太平兴国年间所建的支云塔，用它顶天立地的身躯，敞开狼山绿色的胸怀，簇拥着八方来客。</p> <p class="ql-block">为了抢在又一阵雨前登上山巅，穿梭在上山烧香的人流中，沿着山间石阶急急登去。香烟火光，钟鼎鼓乐。我跨进萃景楼中，雨又飞飞扬扬地下起来了。这里是整个狼山庙宇建筑群——广教寺的精华所在。穿过观音禅院，既到韦驮守护的大圣菩萨宝殿。顶礼膜拜的人群中，十之八九来自江浙农村的妇女。人们呵！如今生活安宁了，收入丰裕了，你们可曾想过，这来得不算太迟的现实，这里并没有主宰风、雨、雷、电的四大天王，那又是谁赐予的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返身回到萃景楼外的平台，依然下着细雨。镌有“紫琅古刹”的铜鼎中，燃着熊熊纸火，咸涩的江风吻着我炙热的脸颊。南望长江，茫茫水雾中，淼淼波光之上，舟楫鼓起风帆。呵！长江，此时我多么希望阳光普照，看清你蠕动在我祖国母亲体内的血脉，看清与狼山隔江相望的常熟富山，有如喂给我们汁水的母亲乳头。我回头向着寺内的人们，用心在呼喊：一起来看看吧！</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ed;">长啸一声 山呼谷应</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ed;">举头四望 海阔天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门庭外石柱上的楹联道出了我的心声。我揣着郁郁的心情，在濛濛细雨中，离开了这块“净土”，踏上了皈凡的路途。行没几步，便见到一方白色墓碑，墓身是用岩石垒就的，缝隙中注上了水泥，坚韧简朴，碑书隶字“白烈士雅雨之墓”。</p><p class="ql-block">白烈士是李大钊同志的老师，同盟会天津的主要负责人。辛亥革命时在河北滦州发动武装起义，后被袁世凯杀害。狼山让烈士安息在自己的怀抱。我站在墓侧右上方的亭中，望着春风洗得格外洁净的墓碑，在摇曳的青草古树中，我看到高吟“革命当流血”的白老人在向我走来。我紧上几步，在一抔黄土中插入三炷清香，跟着他一起吟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身同草木朽 魂随日月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耿耿此心志 仰望白云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此沿小路拾级而下，绕过葵竹山房、霁月亭、康熙碑亭等明清建筑，在绿树环抱中有一方形屋宇建筑，内立石碑，上书：抚台李公平倭碑。碑立于明嘉靖三十九年。公元一五五八年，倭寇侵扰道州，人民树起抗倭大旗，用血肉之躯，“磨狼山石”，“以言传不朽”。在那灰褐斑驳的石碑上，记载着平倭团流芳千古的业绩。</p> <p class="ql-block">碑亭是 一幢七层七檐的方形的石塔，见那轩昂的气势，分明是一个不屈勇士的身躯。在来狼山的路上，我紧挨着右侧车窗，经曹公祠时，我见到他。他站在风雨中，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惟恐倭寇再来骚扰安宁的长江；他的美须掀动，仍然抑制不住心中满腔的愤懑；他的战马铃声铮铮，随时准备奔赴战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就是明代的民间抗倭英雄，一个南通人，一个制面业主，面对倭寇的侵略，义无反顾，率众抗击，歼敌无数，而一旦以功委头领官时，他却坚辞不就，又冲上了战场。我在东向的山坡上燃上三炷清香，呼唤着曹顶的英名，风雨已息，您该来碑亭憩息！您该依着塔身，欣慰地观赏您为之洒过热血的狼山风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狼山呵。狼山！在你肥沃的土壤中；在你碧透绿极的一草一木中；在你红柱白墙的屋宇中，到处流淌着志士仁人的热血，到处可见人民的英雄气质。我怀着深深的敬意，点燃手中的清香，沿着下山的小路一路插去，以来者的追念，抚慰古往今来的前辈英灵，踏着他们的足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来到狼山的东南麓，四根青石柱树起三个拱门形牌坊，中间上书：唐骆宾王墓。至于右侧上书的“宋金将军墓”，既文天祥僚属金英的事迹更为鲜见。而狼山均用自己博大的胸怀，拥抱了他们。我把手中的清香分别给了他们三炷。</p> <p class="ql-block">此刻，风雨稍住，我手中仅有的清香，袅袅烟丝，又把我带回狼山峰巅，我把虔诚的心意，寄给浩瀚的长江，把香火投入滔滔的江水。长江啊！你是不屈狼山的见证！你应该还记得，</p><p class="ql-block">文天祥路经此地，曾吟哦过</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流海望狼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风急千重浪 潮生万倾沙</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春红堆蟹子 晚白结盐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故国何时讯 扁舟处处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狼山青几点 极目是天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狼山呵！风雨中的狼山！我多想上支云塔端，高塑起一只威武雄壮的狼山鸡，让它时刻引吭高歌，告诫人们，这儿苦难的过去、战斗的以往和幸福的今天。我还想在南麓的“法乳堂”畔，建造“母乳堂”的金殿，让人们知道，祖国母亲用长江乳汁哺育了实实在在的英雄，只有他们，才该受到我们的顶礼膜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我登上江轮，踏上归途。天已放晴了，红日照耀下的狼山，一手携着黄泥山、马鞍山，一手挽着剑山、军山，更给我以丰富的联想。此时，风雨中的狼山要告诉我什么，就像现在它展现在我面前的一样，愈行愈远，愈远而愈清晰。</p> <p class="ql-block">【此文成于1984年清明。</p><p class="ql-block">2022年7月9日重新修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