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养猪记

姜萍

　　母亲是一本永远也写不完的书，每天陪伴在母亲身边，回忆往事，倍加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母亲的一生，受尽磨难，为了三个孩子，起早贪黑辛苦劳作，一瓢水一瓢糠饲养猪，然后把猪卖了，换来生活费，母亲是个不服输的人，她把养猪当做己任，每当把养大的猪出售的时候，她就特别有成就感。

六、七十年代母亲养猪上调给国家。 我六岁那年的三月，父亲含冤离开了我们。那一年，我家养了一头黑猪，嘴特别馋，很挑食，母亲就去割最嫩的草，给调剂最好的饲料，还定时喂一点盐水，母亲盼着把猪养大上调了，就能换来粮食和少许的补助费。

那时我不知道把猪上调是什么意思？后来母亲告诉我，上调猪就是要把养大的优等猪卖给国家，然后国家才能返销给卖猪户一些粮食和补贴。

进入11月末，母亲决定把猪上调，记得卖猪那天早上，邻居王志树大爷和玖哥把猪绑起来，然后又把猪抬起来称重，猪毛重215斤，这头猪刚刚够上调猪的要求，母亲别提多高兴了。

于是把猪抬到王大爷的牛车上，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湾里供销社，负责人看看这头黑猪，和母亲说：这猪的膘挺好，我们收了。

母亲一再谢谢人家，猪终于上调了，母亲手里攥着收货票，盘算着明年的养猪计划。

那年四岁的弟弟，在腊月里跑东家奔西家，听到有猪叫的声音，就去人家看杀年猪，母亲知道后，就去把弟弟拽着领回家，对弟弟一顿的训话，母亲流着泪说：咱们家杀不起年猪，你就别去人家看热闹了，等妈妈多养猪，也给你们杀年猪。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母亲养猪上调给国家，有时还给邻居顶替上调，一年上调两头育肥猪很辛苦，但母亲总是那样自信，坚信努力一定会有回报。

养猪却不能留着年猪屠宰，好心的邻居们杀了年猪，给我们家送来一块肉，一些杀猪菜，弟弟妹妹看见了肉很高兴，祈盼自己家里也能杀一头年猪。

　　为了让猪快快长大，母亲领着我们，在酷暑难耐的天气里，去玉米地里拔灯篓菜和仨角菜，因为这些菜是猪的美食。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拔猪菜、割猪草，捡橡子，不停地奔波在小河、山沟、地头、田间里。

每年的初秋就会去拔很多熟草蔓，因为这个草猪喜欢吃，晒干后，拉到粉粮机粉碎成糠，放在大缸里，或者用褶子圈起来，备好养猪饲料。看着家里堆满了饲料，母亲高兴地说：我们家明年的猪一定会养得更肥。

那个年代母亲的身体好像是铁打的，不论雨天晴天，不管冷热，不分昼夜，精心伺候小猪，渐渐的猪长得屁股圆滚滚的，大肥膘的猪能够卖个好价钱，也是母亲最有成就感的时候。

记得家里真正有年味是在1979年，这一年父亲冤案得到平凡昭雪，我也参加工作了，母亲养的二头猪一头卖掉，另一头当做年猪屠宰，母亲把大部分的肉送给了亲人朋友，感恩他们一直以来对我们家的关爱，这个春节才享受真正的年味。

一年春作首，六畜猪为宝。八、九十年代母亲养猪的积极性更高。每年的正、二月生产队就开始抓阄分猪崽，母亲能把最大的那头小猪崽背回家，那是母亲笑容最灿烂的时刻。

但没有几年，就开始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从此后只有自己去买小猪崽饲养。

不管是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猪崽，到了母亲手里都会把它们饲养的特别招人喜欢。一窝小猪仔，邻居们分别买到手，但小猪生长几个月后差距可就大了，母亲饲养的猪总会有人来围观，这背后是母亲的辛苦付出，也增加了母亲养猪的动力。

那个年代，母亲在粉粮点干活，加工稻谷的时候，有时候会捡到一点稻谷的壳，有时也收拾一些粮食的残渣，把它们再兑上一些青草、蔬菜，猪特别喜欢吃。

　　母亲养的猪让屯子里邻居们很羡慕，也让我的公公婆婆很佩服。婆婆家里每年只养一头猪，公公定时给猪梳理毛，当着宠物养，饲料也精心配置，但一年下来，猪长得也就200斤左右。

公公婆婆常常念叨，咱亲家天天干活，猪也不耽误养，而且个个都养的比咱家的大。有一次公公婆婆来母亲家做客，进了院子，就直奔猪圈要去看看母亲养的四头育肥猪。

母亲养猪特别精心，也得到好心人的帮助，那时人民公社兽医站的王喜顺兽医，会及时来给母亲家的小猪阉了，有时母亲不在家，他就从墙头跳进猪圈里，把小猪阉了以后，再把猪阉后的东西放在猪圈的墙头上，母亲回来了就知道了这件事，有时猪生病了，也是及时来给猪扎针治疗，免得母亲养的遭猪损失。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跟我和弟弟妹妹说：他真是个大好人，你们一定要记住帮助我们家的这些好心人。

俗话说：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母亲养猪也经历了没有收获的年份。八十年代中期，连续两年，母亲把猪养到了100多斤的时候，村子里的猪都得了猪瘟，母亲家的猪也病死了。

第二年春天，母亲把猪圈用石灰粉消毒，又买来小猪饲养，母亲痴迷养猪，常常说：小猪怕冷，肥猪怕热，所有猪都怕潮湿。母亲不断改进猪圈的环境，在猪圈拉上了照明灯，保证一天喂三顿猪的同时，也常常凌晨三四点钟就起来再给猪喂一顿食。猪在“呱嗒呱嗒”地吃食，母亲在猪圈边上看着，盼望早一点出售育肥猪。

冬天的时候还要把猪食热一下，再盛到猪槽里，看到猪乐呵呵地迈着脚奔过来吃食的时候，母亲就特别开心。

我女儿三岁那年，第一次看见要屠宰年猪，听见猪的叫声，吓得直哭，母亲告诉女儿，姥姥养猪，就是要在过年的时候，吃到猪肉，让你们快乐。

　　到了二000年以后，母亲还坚持养猪，而且每年都养三、四头猪，母亲说：如今吃、穿、住、行都不愁了，养猪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母亲整天在家里忙忙碌碌，竟然还说不累，没有了土地，没有了猪圈，还要和弟弟一起经营大众浴池，已经很辛苦了。我和弟妹都劝母亲不要再养猪了，可母亲说：养猪，就是她的快乐。

于是在老房子门前，靠近河沟的地方用木杆围了个猪圈，简易的猪圈里一下子住进四头小猪，那时的猪崽已经很贵了，每头都在100多元，母亲认准了这个养猪的理，再贵的猪崽也要买。这猪也真得分谁养，小猪进圈后，先是喂一段时间的熟玉米粒，就浑身皮毛光亮，再根据情况调剂喂食，猪像充气的皮球，一天一个样。

每次母亲走进猪圈，猪就会在圈子门口叫起来，有时几头猪会打架，好像在“争宠”。 母亲会用手去摸摸像扇子一样的猪耳朵，猪会挺着圆圆的肚子，尾巴打个结，有时会左右扑甩着。母亲忙完了外边，就开始忙碌家里，从日出到日落，忙忙碌碌就是一天，母亲养猪成了行家里手。

住在楼房里的孩子们，在爷爷奶奶的陪伴下来猪圈边观看小猪，有的邻居隔三差五也来猪圈边观看，这个简陋的猪圈成了网红打卡点，母亲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2007年的夏天，家乡遇到了罕见的暴雨天气，养的两头猪在水中游泳，母亲晚上悄悄出去给猪圈里的积水排除，等弟弟想起来的时候，母亲早已经整好。

那时候邻居们几乎没有养猪的，猪圈里的粪肥成了邻居们种菜的抢手货，特别在土豆、萝卜，白菜播种的季节，母亲让邻居们随便享用这纯真的农家肥，有时供不应求，母亲念叨着，猪是家中宝，肥是地里金。

这年的深秋，母亲又买了两头小猪，当时，有消息说可能明年秋季整个屯子全部动迁，可母亲却不着急，她说：万一动迁了，也能给个时间节点，到时候再把猪处理了也不晚，母亲养猪的劲头依然不减。

2008年国庆节前，母亲养的两头猪已经有300多斤了，在搬迁上楼前，一头卖掉，另一头屠宰。母亲感叹，这个老宅子才是真正的养猪宝地，母亲大半生都在家庭养猪，虽然辛苦，但也收获快乐，母亲是一个地道的猪官。

文字：姜萍

图片：选自网络

音乐：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