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花街</p><p class="ql-block">我于花街并无很深的印象。</p><p class="ql-block">爸妈搬到花街来居住时,我已经在外工作多年。只知道它离长途汽车站很近。这次回来,下高铁后,姐夫开车接上我们,在导航的指引下穿街走巷。太阳刚下山,晚霞的余光里,车窗外的街景似曾相识又难以寻觅。心下不由地慨叹,世界的变化和我们的衰老究竟哪个更快?然而这已不重要,因为他们带来了共同的结果,那就是我们越来越难以跟上时代的步伐。</p><p class="ql-block">第二天起来,暖阳和煦,天空如海,天气依然很好,我就在房前屋后随便走走。适逢春天,开了很多的花。有几树梅花从院墙里伸出斑驳的枝干,一枝一枝的梅花就这么昂着首灿烂地对着阳光。白里透点淡淡的粉,微风一起,纤细的蕊颤抖着、花瓣如雪般以盈盈的姿态簌簌落下。路边还有一株约摸两层楼高的树,几乎看不到叶子,只看见一树的花。花有手掌大,紫色里带点粉红。我却叫不出名字来。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边,我就转过身问她这花的名字。“这个都不认得啦,这就是玉兰花啊”,母亲笑着对我说。我突然想起昨天回来经过的一条路叫玉兰路,路边好像都是这种花。莫非,花街是因花得名的吗?我顿时来了兴趣。</p><p class="ql-block">我打开手机地图,搜索花街的所在。发现它刚好在古城的边缘,被夹在巾山东路和柏叶西路之间。巾山路从巾山脚下出发,带着历史的厚重自西向东横贯古城。柏叶路却是自东向西,带着一股清新锐气涤荡而来。两条路是相向而行的平行线。在巾山东路和柏叶西路之间,自东向西,依次是杜鹃路、花街、玉兰路、腊梅路将这两条路相连;自南向北,又有石竹路、秀竹路、紫薇路、兰花巷与之平行相交。花街的脉络已经清晰,我决定用脚步来丈量与百花的距离。</p><p class="ql-block">花街的一侧正在旧城改造,房屋已经落成,绿化还没开始,灰色的墙遮围了一圈。我向东穿过楼栋,就上了杜鹃路。杜鹃路邻着河道,两旁的杜鹃被修剪地整整齐齐。叶子已是绿油油一片,还没见花开。杜鹃从里还站着很多树,银杏的枝干挺拔依旧,枝条上还是光秃秃的,更多的是桂花树,在微风里摇着枝叶打着招呼。</p><p class="ql-block">沿杜鹃路走上一截,就到了兰花巷口。兰花巷确实只能以巷称之。窄窄的,也不长。一楼的各家各户都在门台和窗栏上高低错落地养着兰花。春兰、惠兰、建兰、墨兰,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兰。中国兰是有格调的。它没有醒目的艳态,没有硕大的花叶,它质朴文静,矜守品性。中国人习惯托物言志。“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身立德,不以穷困而改节”,兰花历来是淡雅高洁的君子象征。中国人栽培兰花的历史悠远。据载早在春秋末期,越王勾践已在浙江绍兴的诸山种兰,至今已逾两千多年。国人常以"兰章"喻诗文之美,以"兰交"喻友谊之真,以"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来表达纯洁的爱情,对兰花的喜爱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穿过兰花巷,走上几步,就到了紫薇路。果然,紫薇路两旁满是紫薇。这种小乔木,灰褐色的平滑树皮,生出许多枝干,极尽腾挪。小枝纤细,叶子新生不久,相对着,象鸟张开的翅膀。紫薇因其花期长,有着“百日红”的美名。由“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的诗句推断,它开花时应正当夏秋季节。站在春日里,都可想象盛夏时节这一路花团锦簇的胜景。</p><p class="ql-block">紫薇路串着玉兰路,站在交叉口,往玉兰路的两头望去,各色玉兰正前呼后拥着绚丽绽放,花色有紫红、粉红、纯白、红白复色,俨然是“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的画面。玉兰花选在早春三月开放,如此急切地投奔春天,它的内心一定是热烈的。有种白色的玉兰花尤其炫目,盛开的花瓣展向四方,远观洁白无瑕,象极了莲花,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另一种紫红色的玉兰,它的花瓣却有一种独特的姿态,有点象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又有点象开口向上的大钟,最象唐宫里簪花仕女垂下的长长髪髻,丰腴而华贵。</p><p class="ql-block">沿着紫薇路继续向前走到尽头,就是腊梅路。走在腊梅路上,却让人有些怅然。临街的路面大多已平整成车位,全然无觅腊梅的踪迹。秀竹路也是如此。几从翠竹被横竖停放的车子围着,孤零零的站在楼栋间。突然间就觉得有点疲乏。谜底既然打开,再无探究的兴致,转身回家。</p><p class="ql-block">地名里蕴含着传统,传统里承载着历史。一如花街的得名,当时必是四时繁花,应节而开,到今天景致已易,却留下旧名让你在岁月里寻踪。天行有常,万物不失,则生气不竭。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周行而不殆,我们又何必为变化而失了从容?万物生生不息,变化日新月异,世间得以热闹非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