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不再忽略的亲情</p><p class="ql-block">——邓翠萍(府城名猪)</p><p class="ql-block"> 我真的好羡慕一个人,我的同事肖,肖会在每天上午十点半、下午四点,准时接到一个电话,来自家的座机打过来的电话,不偏不倚,风雨无阻,如央视一台的新闻联播一般准点,电话的那端,永远是他母亲同样的一句话:华,待不待屋的吃饭?</p><p class="ql-block"> 每天的这个时间点,只要他的电话一响,同事们就会一齐大声说:华,妈喊你吃饭!</p><p class="ql-block"> 就见肖满脸灿烂的笑,或说:妈,你们自己吃,我不回来。或说:我马上回的,打我的米。再或者说:同事们要上我家吃您的巡店红烧鳝鱼!</p><p class="ql-block"> 一说上他家吃红烧鳝鱼,反映最快的是舞美设计小王,她一把就丢掉手里的零食袋,一脸蒙圈的惋惜:早说社,少吃点好让肚子多腾点位置社,……</p><p class="ql-block"> 好羡慕那些一日三餐都能吃着母亲亲手做的饭菜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没跟我住在一起!</p><p class="ql-block">我记事起母亲就已经担任大队妇联主任了,白天,她走村串户,忙于工作,晚上回家,饭桌上摊了满满一桌子的纸、本。在那些写着密密麻麻人名的本子和纸上,母亲认真的打着对勾或划着圈圈的,神情异样专注、神圣!</p><p class="ql-block"> 我们姐弟三人,总会在母亲回来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兴,围在桌子边,这时,母亲就会停止工作,将桌子上散落的纸张收敛到一块,笑着问我们,怎么,作业做完了么?我们摇摇头,母亲就会说,来,我们一人一方,一起做作业,看谁完成的快!</p><p class="ql-block">几乎是和母亲在同一张桌子上,母亲陪我们读完了小学。</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母亲要经常开会,大队、公社,县里,母亲出门,我们从来不哭,不是因为家里有爷爷奶奶的照看,而是因为母亲回来,我们总能吃到好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家,在一条狭长的山冲里,山上除了板栗柿子外,童年的我们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水果能供人吃。</p><p class="ql-block"> 但,十岁的时候,我知道了另外三种水果的名字:苹果桔子梨!</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天傍晚,我们姐弟三人滚铁环滚累了,都趴在大门外的廊沿下无聊的盯着天空,这时,就听对门山岗传来母亲清脆的呼唤,“萍儿,银龙,海龙!”母亲依次叫着我们姐弟的名字,“是妈,是妈”两个弟弟雀跃着奔向母亲,我也打着滚的跑过去,就见母亲手里拧了一包东西,包东西的,是母亲为到省里开劳模会特地赶制的一件新外套。</p><p class="ql-block"> 母亲摊开外套,我们看到了一个个圆圆的红颜色的黄颜色的叫不出名字的果子,有的被刀子削到一半,有的被剜了一个小坑,还有的裹在皮里,我们睁大惊奇的眼睛,看着母亲,母亲说,去,拿到水里冲冲,能吃!</p><p class="ql-block">能吃?能吃!</p><p class="ql-block">姐弟三人手忙脚乱的弄来一盆水,看母亲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水里,慢慢慢慢的擦洗,母亲将洗好的拿出一个递给我,说,这是梨,甜!</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我半天没敢动,我看着它,,椭圆的,肚子上被剜开一个洞,因被刀削过皮,周身有些暗红,它的身上还沾着水,此刻就在我手中颤抖着,母亲轻轻接过我手中的梨,重新用刀子把原本削过的地方又削了一次,立马,我看到了,梨,在母亲手中变得白皮细肉起来……</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不知为什么,我吃着吃着,突然就哭了,找不出任何能哭的理由,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被梨甜的。</p><p class="ql-block">我曾问过母亲,这些水果怎么来的,母亲笑着说,是每次散会后,母亲总要留在最后面,借帮忙清理会场,将果盘里剩下的水果收集起来,那些削过皮的,是别人削出来后发现坏了不要的,母亲就会再次清理一遍,都带回来让我们尝鲜!</p><p class="ql-block"> 童年,我们很穷,但因了母亲,我们过得很甜!</p><p class="ql-block"> 姐弟三人系数长大,母亲似乎一下子忙碌了很多,太奶和爷爷奶奶日渐苍老,父亲一向只在场面上过,料理三个老人的重担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身上,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全靠母亲一人照料,母亲便正式辞去村干部的职务,全心家务。加上弟弟相继成家,有了孩子,母亲的负担重了很多,自此,母亲更是没能迈出家门半步。</p><p class="ql-block"> 我的人生困难时期,大约是孩子出生的那两年,与夫分别在两个单位上班,产期刚过,我不得不要去上班了,</p><p class="ql-block"> 可谁来带孩子则成了我们的首要议程,公公婆婆身体欠佳,无法过来帮我们,母亲的身边更是有三个老人,(太奶,爷爷和奶奶),加上先我结婚的弟弟的孩子也只有一岁左右,无法脱身,万般无奈,我跟单位商量,主动下到车间上长夜班,这样,我在家白天照看孩子,晚上上夜班,丈夫则白天上班,夜晚带孩子。好几次,单位要乘节假日赶货,白天必须也要加班,,这样的日子我们便真的一筹莫展了,好在,每一个打给母亲的求救电话,母亲总能赶来帮我们度过难关。</p><p class="ql-block"> 2016年的元月一日,是我家的世界末日,这一天,我挚爱的老公,我人生的伴侣,被查出胰腺癌晚期,两年多的痛苦求医路,我们在花光了社会好心人捐赠,亲朋好友的拼凑,加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所有积蓄后,夫还是远离了这个他无限留恋的世界,与我永别了。</p><p class="ql-block"> 在帮夫完成他的最后心愿——将眼角膜捐献给省红十字会后,我便已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了,每日里,我靠着水和空气度日,此时,年过七旬的母亲和父亲一道,赶到家中陪我,他们寸步不离,守在我的床边,被我一通乱吼乱叫后,又小心翼翼的退到门口,一边一个站立在门框旁,苦苦哀求我起来吃点东西,母亲的哀求声在我耳边成了噪音,我翻身下床,双膝扑通一声跪下来,我大声嚎叫,求你们放过我,别指望我给你们送终……</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安静下来的,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母亲的怀里,脚被放在一个装着温水的盆里,母亲用手抚摸着我的头。</p><p class="ql-block"> 我睁眼看着母亲,发现记忆中母亲光洁的额头已爬满皱纹,花白的头发散落在头顶和耳旁,母亲双眼红肿,一声赶着一声的哀叹……</p><p class="ql-block"> 终于,因过度悲伤和严重的营养不良,我彻底垮了,一阵阵剧烈的腹痛,一次次昏厥,我被紧急送往同济医院,在被亲人搀扶出门的一瞬间,我听到母亲压抑太久的呜咽……</p><p class="ql-block"> 我被查出腹部多处囊肿,手术的前夜,女儿拿着化验单,当看到报告结果上“良性”字样时,女儿趴在旁边好久,才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的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过了好一会,病床边,女儿跟我做了一次长谈,她说:“妈妈,你能好好看看我和外婆么?一个你给的生命,一个给了你生命,我们两个,在你心里重不重要?老爸走了,我也很悲伤,但我们要面对现实呀?你活着,我好歹还是个单亲,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现在的我,还没有能力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呀!”</p><p class="ql-block"> 我的病床边,一旁是束手无策两眼血丝的母亲,一旁是一脸稚气,满眼期待的女儿,我使劲的摇了摇头,努力让记忆清醒了一些,在心里,我告诉自己,我的亲人有多关心我、担心我,我,怎么能?又有什么理由丢下他们不管?</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小风和煦,狗狗奥莉撒着欢的摇着尾巴一路欢跳,女儿和我牵着母亲的手,在已经开始泛青的植物园散步。</p><p class="ql-block"> 阳光静好,女儿张开双臂,追逐着一只五彩的花蝶,母亲追赶着女儿,不停的叮嘱她跑慢点,别摔着。我轻轻的笑着,告诉母亲,妈,您才真的要小心点,别摔倒了,她都二十多了,不担心!</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阳光下的母亲,背已微驼,发丝灰白,步履已渐蹒跚,母亲老了,在她的身后,我的双眼渐渐模糊,四十多年了,我似乎从来没仔细的看过一眼母亲,没有为她洗过一次衣服,我甚至都没有好好的为母亲做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总是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一个电话,母亲便召之即来,无怨无悔的奉上她的母爱,不求任何回报!</p><p class="ql-block"> 为母亲弹掉落在后背的白发,我在想,母亲,我不会再让您为我担忧,我好好的活着,便是我送给您的最好的孝心礼物!</p><p class="ql-block"> 今生,我不会再忽略这份亲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