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回望路漫漫

鸥鹭忘机

　　故园几经修葺，相对整齐和“规矩”了很多，然而，每次开会抑或办事回到故园，总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环顾四周，还是依稀记得各处的所在。新建起的两幢大厦很有威严和高度，俨然对故园先时的旧建筑有了气势上的碾压。

　　园子北端新起了几栋家居楼，如长颈鹿般高高扬起脖子一样昂立着身影，俯视着这不大的园林，体察着这园林里的过往今昔和人事沉浮，楼面上那紧闭的云窗，似乎象征着它的知而不语，缄而不言，任头顶四时闲云飘过，很有：“众鸟高飞尽，孤云独自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闲适和淡定。

　　再看操场边上那一树婆娑的垂柳，春色暗许，不日将鹅黄初绽，细叶新裁。时光又将我拉回到记忆的曾经，回忆起曾经写下的文字和心情……

昔日的故园，无论从那个角度看，教学楼无疑是校园中最美丽且庄严的建筑。这不仅是它处于校园的中心位置，而且也因其在临道路一侧有四季如青的圆柏掩映，似乎给这美丽的建筑围上了一条漂亮的绿裙，乍看之下，显得既妩媚而又端庄。记得三十多年前这座建筑刚建起来时，就显示出了它的大气和庄严。它整体五层，南北而列，坐西面东，方正的结构显示着它的质朴、端庄与厚重。楼内走廊与室内地面全是水磨映花的水泥地面，既大方又光洁。窗户用什么颜色的好呢？我依然还记得当时的老领导满校园征求大家的意见。最后选用了浅绿色，是为了与我们当时橄榄绿的警服相映趣，这就让这幢本来庄重且有些严肃的建筑一下子就显得妩媚了起来。其后因学校突然间“阔”了一回，教学楼又整修了一次，楼道走廊铺了釉面砖，室内铺了木地板，在外观上变化更大的是在楼顶加装了飞檐，犹如戴上了一顶帽子。看上去是有些飘逸的感觉，但似乎失去了先时的厚重与质朴，多少有些飘飘然，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这幢建筑变得多少有些轻佻了起来。 从外面望进去，校园虽然简陋不大，但一进入校园，却也有一些独特的风景与别致。 春天，灰了一冬的桧树显得活泛起来，颜色看着多了一些翠色。楼隅向南的墙缝间有小草已经探头，早来的东风将楼面吹拂得干干净净。不几日，楼后与操场边的柳条儿变得柔软起来，若你仔细看，还会发现有米粒大的“绿豆”缀满其上。再过不了几个物候，迎春、连翘，桃、杏次第盛开，园圃绿草如茵。各色小花竞相开放。等到春风完全裁剪出柳叶的时候校园里早已是散发着紫丁香浓浓的香味了。因为天气变化的无常，春天也有时会落下雪来，在城区雪花是一落即化的，可在校园总能落下薄薄的一层。一大早到校园会看到银装素裹，春雪妆点过的冬青、圆柏煞是好看。再等到牡丹花谢、芍药落瓣，槐花散尽了馥郁和馨香，柳丝儿吐尽最后一口棉绒，美丽的校园也就到了夏季。 夏日的校园当然是最美的了。整个校园似乎都显得郁郁葱葱。那些近三十年栽培起的树木，俨然已经成林。既有了林，自然就是鸟儿们的天堂。当你步行于校园无意间放慢脚步时，你就能听闻鸟鸣宛啭，若你有心，就可以静享晨光幽静。绿树掩映下的楼宇更加美丽。记得是某个夏日的黄昏，因为晚上加班，从图书馆的楼台间望过去，在西边的天际间悬着一弯金色的弦月，弯月的上方是金灿灿的大火星和耀眼的金星，星月相连而悬挂在教学楼上方，衬托得教学楼宛如一座神秘的教堂和拱北，神圣而庄严！我惊讶地连忙指给同事看，当时我和同事都被这美妙的一景所惊服！

秋季的校园更美！秋风飒爽，天高云淡，立在教学楼下，仰头看上去，教学楼映衬在寥廓的碧空中，迎风招展的国旗在楼顶飘扬，顿显其高大与庄严。最惹眼的就数楼隅南圃怒放的菊花，白黄绛紫，形状各异。从中秋开始一直要开到晚秋。还有攀爬于矮墙之上那火红的爬山虎与经霜见血的椿叶，一并在瑟瑟地秋风中尽呈醉态，随风摇曳。路边的冬青和圆柏经历了一夏的增长，似乎又丰腴了一圈。在秋风的劲扫下，它已然要将即将退下的残叶败枝抖落在脚下，任其化做肥沃的泥土去滋养脚下这原本贫瘠的土地。 严冬来临时，校园自然就显得萧瑟多了。朔风将树叶吹落满地，不大的校园一下就失去了颜色，格外空旷。还是道路一侧的冬青和圆柏尽显肃穆，依然紧紧围绕着庄严的教学楼。等到严冬第一场雪降下来，苍黛色的圆柏披上素衣，校园被一片白茫茫的银色所覆盖。早操的队伍在白色如银的地面上踩出整齐的图案来。嘹亮的口号声打破校园的宁静，使萧条的校园顿生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校园的四季是美丽的，而让我尤为感慨的则是围绕在教学楼下的那几片园圃。
　　依路而栽，围绕教学楼半周的冬青之后矗立着三米多高的圆柏（圆柏亦即桧树，传说中可以成精的那种树），在教学楼东面与南面围成了相对独立的数个区间，在园林师傅的精心整修下，就在教学楼下围成了自然的几个园圃。教学楼前面和右侧的园圃中，本是碧绿的草坪。清明过后，草坪上就泛起了黄色的小花，那是蒲公英。开始是零星的数点，不几天就连缀成片了，金灿灿的点缀在绿茵茵的草地上，似一幅美丽的花毯。我无时不刻地去那里欣赏着它们的花容与自在。那还是一个阴云四合的早上，吃过了早餐的我信步走进这片花圃时，突然发现那满圃的小黄花竟全然不见了，昨天晌午我来看时它们还开得正欢，怎的一夜之间会突然凋谢了呢？我在满腹狐疑的同时竟也感叹物华易逝、美景不长！没有时间论究个中原因，我就急着去上班了。等到中午，阴云散尽，我于午饭后再彳亍于花圃前，让我大吃一惊的是那一片碎黄又铺满了绿茵！天啦，这花是在变魔法呀？我蹲下身子，仔细的翻看着近前每一朵花的萼瓣，可不，这不还是早上那收紧花瓣，耷拉着骨朵，毫无生气的苗株嘛！怎的在一大早阴云四合时它是显得那么的垂头丧气，而当阳光曝照的时候，它又张开了花苞，灿烂开放了呢？我从生物书刊上也没看到过有这些记载，蒲公英竟还有这等向阳“趋炎”的习性！敢情这花是成精了不成？ 花木能成精否？古典中有很多有趣的记载。单就《西游记》中记述了不少动、植物的精灵听佛祖或菩萨讲经后成精的故事。如黄毛貂鼠精、琵琶精、金鱼精等，这些成精多为动物，只因偷听了佛经，才道行猛然高升了起来，寻得机会下界为妖，要吃唐僧肉。当然也还有树木成精为妖的，凌空子据传就是桧树（亦是圆柏）成精所化，他和孤直公、拂云叟、劲节十八公、杏仙等是《西游记》里最“文明”的一群妖怪，在遇到取经的唐僧师徒时和唐玄奘舞文弄墨对上诗了，其中杏仙竟然也有点春心萌动，看上了唐僧……云云。我想，是不是这园圃的蒲公英，也因为常听从教学楼教室里逸散出的零星话语，得道成仙了不成？你看它们也练就了“趋炎附势”的本领，遇暖而开，向阳怒放，逢着阴雨和黑暗，就立马收拢而顺服，噤不一声。这“趋炎附势”的本事，那种植物还能再有呢？等到花落籽熟的时候，它再为它的儿女们准备了一柄柄降落伞，再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期许，将它的子孙安置到一个个好的所在。这可怜的精灵，我该是为你的“费劲心机”来赞美呢？还是对你的“趋炎投机”而鄙夷呢？我此时似乎是也有些语无伦次了。 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也就在隔壁，同样被冬青和圆柏依着教学楼的拐角围起来的园圃里，却又有着另一种凌霜斗寒的精灵，这就是十数年一直都栽种着的数丛菊花。等到中秋过后，白黄绛紫，不同的颜色加上不同的形状，迎着秋风怒放！它们不畏严寒，不屈服于天威，自以“宁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气概，傲然挺立于校园之中，成为秋日校园美丽的一景！我也曾效仿大观园的题咏为这些生灵诌诗礼赞过。我想，它们或许也一样能聆听到阶梯教室内飞出的格言慧语，也让诗心文胆的智慧熏陶着灵性，才禀赋了这凌霜傲雪的气质！设若是一样的聆听与参悟，却有着判若云泥的两种不同人生志向，这也算是大自然的造化吧！ 也就在数天前，同事因为栽花的需要，想要从园圃里扫些肥土。只是可怜见的，虽有这十数年的积淀，但离真正的肥沃和厚蕴还差得很远，无奈也只有在一些已然成长壮大起来的树冠下攫取了一些。有道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试想，一个学校校园文化的积淀，似乎也与这园圃树木的厚积是相似的。你看这些苗木，春萌夏茂，秋荣冬枯。历经多少日月星移，经历多少的暑往寒来，任寒风将枯叶扫落，堆积在树冠之下，一年一层。等到树木成林，树干参天的时候，自然也就在它的脚下积淀起厚重的泥土来。你看，那些具有深厚文化积淀，传承百年的名校，那个校园不是古木参天、绿树如茵？明显的道理是，树木厚土的积淀必须是要不折腾！试想你把一棵树开始栽这边，过几年看不顺年又挖起载那边，就算是不把树折腾死，而要让树木有厚土的积淀，显然是不可能的。要想让一个校园绿树成茵，树木参天，那就得让树木能安静地、稳定地去生长！等树木长大成材，那厚重的沃土也就自然形成了！园圃沃土如此积淀，校园文化的积淀不也如此吗？ ——————————————

作者：杨岩钰，字如璞，号鸥鹭忘机。喜诗文，好弄句。年逼迟暮，爱忆事，好发呆。

（本文写于2016 年3月，改于2023年3 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