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坛中菜 脚脚皆辛苦

老王

谁言坛中菜 脚脚皆辛苦

——咸菜诞生自述

餐桌上，我是配角，最低档的，可有些盘里，少不了我，我也有粉丝，且与我很铁者，专吃由我调味的菜。我一路走来，修成正果也不易。

　　我的主人，大概在去年12月，通过移栽至路边泥土不沃的地方，看我头毛干燥的样子，开始给我喂营养素，从人屎到复化肥再到羊屙，三天两头给我水喝，我不负主人的关爱，也日夜长大。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阳光雨露下，我快活地生长。过了年至正月十四，听主人说：“今天立春。”我暗喜，我又长了一岁，春江水暖鸭先知，春天温暖菜亦知，再过几天，我要起hong了，果真，没几天，个个朋友都翘起了狗尾巴似的，还开点小黄花，主人说：“不能当青菜一样吃了，快点割掉去填咸菜吧。”

　　我要变身份了，以后不再叫M国菜了，叫我“咸菜”了。这个美丽转身不是摇身一变，而是要过五关斩六将，工序一道接一道。

　　在三月九日下午，主人拿着菜刀，一刀一个，杀了我的好多亲朋好友，我们都倒在地上，好像中招了近日的“甲流”，乏力爬不起来，主人还要给我们两次沐浴，先把我们当泅水一样，在水里来回三四趟，这是水沐浴，之后，又把我们放在竹竿上来个光沐浴，等到“光”擦干了我们的身子，已是日落西山，主人把我们集中排队，装在三轮车上，一路上，主人脚踏得轻松，我们也向路人问好：喂，马上可吃我们的咸菜了。十分钟，主人把我们带到电梯口，叫我们享受现代生活，15秒钟把我们送上了十一层的楼顶，又让我们排队，各就各位，让我们饱饱眼福开开眼界，来个精神爽歪歪。这时，远处华灯已上，霓虹闪烁，我听主人吩咐我们说：“今晚不下雨，你们可以夜赏暨阳新城。”主人走了，我们都睁开眼，向西一望，西施故里金鸡山上金鸡塔全身发光，好美啊！是西施故里亮化工程的杰作。稍往西北一点看，那全城最高的大厦——诸暨中心•中国绿城，全身穿着闪光衣，一套接一套，忒诱人啊！再转往北一点，一只直立的超级大哥大，不断变换着披风的色彩，也很使我想去看看，噢，它原来是开元五星级大酒店，最往东，那灯火通明处，好像是天上的街市，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噢，原是万风永利大商场，那柜子里可能有我们的同胞——绍兴霉干菜呢。那万家灯火，仿佛是天上的星星来到了人间。我不停地看，记在心里，说不定明天我们没有眼福了。

　　真的，第二天，主人给我一个三月超级阳光浴——摄氏29度，我熬到中午，脱水很厉害，有点垂头丧气似的，熬呀熬，到了夕阳西下，主人来了，摸摸我的身，自言自语“明天可以填咸菜了。”果真，要我乘电梯到七楼，放到窗外花架上，没多久，又把我放在主人阳台的洗衣板上，使我再也不能饱眼福了，要孤独地过上一夜。第二天，叫我跟主人乘139去牌头主人姐姐家，到牌头我就变为砧板上的菜，主人的姐姐和妻子先把我的菜梗与菜叶分开，把我的菜叶切碎，盛在桶里盆里，竟有二桶一盆之多。我的梗，主人像切香肠一样，把我切断，又一刀把我一分为二，这是上等菜，夏季佳肴，诸暨特色干菜菩头汤，这汤是保健汤——补充人体盐分，降减痧气。炎炎夏日，菜菩头烧汤是一道金不换的美味，即使不放盐，不放油，干菜的香、琥珀的色、咸中略酸的味就有一股魔力，再嚼上几个“汤渣”——圆柱状菜梗，赛过神仙。正当我得意洋洋时，我听主人说：“菜菩头里面有人生哲理和对世事的洞明。《菜根谭》有言：人就咬得菜根，则百事可成。读书求学，清贫生活，菜菩头就成了学问的代名词，对学问不足者讥之以少吃了三缸腌菜。”主人的超级夸奖，我要请“网红”带货，努力成为名副其实的抢手货。

　　接下来，是我被脚踩成正果的煎熬期。我听主人讲，他姐姐是填咸菜高手，菜与盐比例一看就知。开始了，她就把粗盐没头没脑地撒在我们身上，然后双手上下翻转，待翻匀了，就叫主人用脚踩咸菜，而主人也早已所知，做好“踩”的准备：把右脚洗得很干净，然后用二只保鲜袋像穿袜子一样穿好，外面再用有厚度和牢度的保鲜袋包扎实穿好，由于找不到木制的“填菜脚”，坛口又小，主人只能伸进一只脚踩咸菜。主人姐姐先放一层菜，待主人踩实后，再放一层菜菩头，再踩，再放菜，再放菜菩头，以后一层层全放切过的菜。这中间，听主人妻子说：“放一点辣椒。”主人姐姐在每一层加一点辣椒，而主人连忙说：“不要太多，我忌辣。”这样，主人是踩好一层再踩一层，像造房子一样，造了九层楼。听主人说：“先四周踩实，脚趾头收拢用力踩，然后再踩中间，每层踩数十遍”，又听主人姐姐说：“要把菜卤踩出才可休，否则填咸菜失败。”主人妻子，在旁也指点说：“用脚后跟用力踩，可马上踩出卤水来。”踩后，主人姐姐和妻子还用木棒用力压坛的四周，使之实了又实，保证让我“修身”成功，而主人的脚也很吃力，我感觉得出，越压力山大，我的质量就越高，正合当今要高质量发展的主流，我暗想：这位主人是教书的，脚力到不小，把我踩得铁实，这样，我有身价卖高价了，主人的脚今天肯定要辣痛，谢谢了！主人也好像意会了我的想法，脚有点异样也不计较，风雨中，这点疼，算得了什么。主人姐姐真的有经验，最后放进坛里的，是那些稍带黄色的菜叶，以充那些坛口一般不可食的要丢弃的烂掉咸菜。为防卤水溢出满地，主人还为坛子穿了一件尼龙袋衣。

　　最后一道关，主人妻子取来小竹子，主人姐姐剖开它，按坛的直径截断，在坛口排成“井”字型，主人把那块圆又重的水泥石压在我的身上，我好舒服啊！听主人说：“这块水泥石，就是在墙上打煤气灶排气洞打出来的那块圆型水泥石，转用到压咸菜，真是天衣无缝，非常般配。”主人姐姐也说：“不要丢弃，闲时可做小石凳，他年还可压咸菜。”

　　听主人妻子说：“过一个月，可挖咸菜了，也可晒烧毛腌菜。”我的希望便寄托在一个月后，那才是我诞生的吉日，修成正果的黄金期。

“干菜猪肉，别有风味，配以户猪肉，更鲜上一等。咸菜似乎是一种佐料，烧面条放一点，可消麦腥气，炒猪肝与咸菜是黄金搭档。”我听着主人的夸奖，渐渐地睡着做美梦了。此时，一个可爱美丽的小朋友走到咸菜坛边，主人对她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小朋友用手去抚摸压菜石，主人又说：“谁知坛中菜，脚脚皆辛苦。”我在似睡非睡中还听到主人轻轻地说：“我今天填咸菜的那只脚，使我理解了二十多年前，一位家长说她对回家的儿子的教育天天像填咸菜一样，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踩”过。”

是啊，教育子女脚踏实地，不留空隙，可怜天下父母心。从一株菜到一筷咸菜，一撮干菜，主人要付出很多辛劳。世事亦如此，要做好一件事，也要付出很多，请热爱劳动，珍惜劳动成果吧！我的咸菜路，咸菜心，将感动所有爱吃咸菜的同路人。

2023.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