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引言:人,因为可爱才美丽。故事,因为真实才感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 ※ ※ ※</p><p class="ql-block">我和小区保安李哥成为熟人纯属偶然。</p><p class="ql-block">那日早上我牵着小狗米诺遛弯,走到大门口,米诺拼命地把我拉向保安亭去找它的“朋友”小谢亲热。那时小谢还没上班,值班室里坐着一位眼生的保安,戴着一副眼镜,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脸庞白净,身材颀长,儒雅随和,看上去像个读书人的样子。我因等候小谢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起天来。</p><p class="ql-block">我说:“门卫的工作很辛苦,这里值夜班通宵达旦不能睡觉。”</p><p class="ql-block">他回答:“是噢!而且工资很低,没办法,老了,干不了体力活,当门卫混口饭吃。”我听得出是四川人的口音。</p><p class="ql-block">“你贵姓?在哪退休的?老家在哪儿?”</p><p class="ql-block">“免贵姓李,没工作。我老家在四川达州的一个偏远的乡村。生在农村,三代没出个读书人,没上过几年学,我当过兵,但提前退伍了。”</p><p class="ql-block">“为什么要提前退伍?这里面一定有故事!”我重重看了他一眼,又夸了他一句:“你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p><p class="ql-block">他不由地笑了起来:“哈哈!这话我听多了,年轻时看上我的姑娘都足够一个连队的编制了。你说我提前退伍一定有故事,这话让你猜对了。”</p><p class="ql-block">我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过往的事情都叫故事。我是个业余写作者,今天就算我采访你吧,能不能说说自己的故事呢?好的故事用文字来传播也是一件好事。”</p><p class="ql-block">也许是他闲得无聊,也许他觉得自己的故事没什么可藏着掖着,见我态度十分诚恳,他愿意讲他的故事并同意我写他的故事,但要求我不写他的真名实姓。</p><p class="ql-block">我暂且把他称作李哥吧。</p> <p class="ql-block">老李沉静在往事中侃侃而谈:“参军后,我无论行多少路,走多远,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时不时跳出来瑞莲的影子晃动着记忆。我五天给她写一封信,未婚妻回写信说她把信放在枕边,晚上睡觉时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封信都会背了。”</p><p class="ql-block">小李哥已经向张秋芳和王佩兰明确表示他在村里已经有未婚妻了,但她们却像搞了同盟似的一致认定只要小李哥没成亲,绝不轻易放弃。</p><p class="ql-block">事情的发展如果仅仅是两位姑娘主动出击争风吃醋也就罢了,结果,院长和政委的家属也闹起火来,搞得大家都很尴尬。</p><p class="ql-block">人,有时总会被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给缠上了,其原因可以说是千奇百怪。往往会因为意想不到的事让命运发生改变,对当事人是一种折磨。当身陷解不开的纠缠错节又无力扭转局面时,要么是忍耐,要么是退却,要么是抗争,要么是听天由命。</p><p class="ql-block">老李说:“那时候我年轻,刚刚十九岁,没社会经验,被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问题像一团乱麻似的缠住了。渐渐地,我对王佩兰有了好感。不瞒你说,我曾经和她偷偷地约过一次会,拉过她的手,甚至有过想把她拉进怀里亲她一下的冲动。我特别喜欢她身上特有的书卷气,那是我的未婚妻瑞莲身上所没有的。但我的理智告诉我千万别往前走一步,往前一步就一发不可收拾。”</p><p class="ql-block">李哥的话我信,感情这东西就像春天里的油菜花,先是零零落落地开着,不经意间却蔓延成一大片,突然这一大片的油菜花就像是炸开似在一夜间开放,点燃了整个春天。</p> <p class="ql-block">小李哥十七岁那年,解放军征兵干部到他家乡,一看到他精灵机敏帅气逼人的模样,就说:“你这兵我征定了,你肯定能成为一个好兵,我为你破例一次,虽然你年龄还差半年,明年未必是我来征兵,怕你被别人抢了。”</p><p class="ql-block">他入伍后分配在某部队师部医院干勤杂活。有一次,三连的炊事班班长偶然见到他,他的精气神和机灵样让人看一眼就喜欢,班长就请求连队领导把他调到炊事班,叫厨师长带着他。</p><p class="ql-block">炊事班的任务是为部队首长、战士、伤病员等提供饮食服务。包括早餐、中餐、晚餐、夜餐、野餐、节假餐、特殊餐等。一年多后李哥很快掌握了切、砍、劈、剁、削、片等刀法和炒菜基本功的各个环节。他刀工精细,翻锅自如,调味恰当,油温合适,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做出来的饭菜十分可口,炊事班长夸他:“小李头脑灵活,一学就会,是个天生当厨师的料!”</p><p class="ql-block">那一年,班长让他给师部医院的院长和政委送炒好的菜上门,没想到这一送送出麻烦了,院长家和政委家的闺女同时看上了帅气逼人的李哥。</p><p class="ql-block">院长家的闺女叫张秋芳,白白胖胖的,体态丰腴,妩媚可人,说话声音嗲嗲的,爱唱爱笑,个性直爽;政委家的闺女高挑个,细眉细眼,清秀俊俏,落落大方,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身上有股书卷气,姑娘叫王佩兰。</p><p class="ql-block">院长家和政委家正好是对门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小李哥给院长家送菜,张秋芳接菜时暗送秋波,政委家的王佩兰从门缝里偷偷地外看,酸倒了牙;小李哥给政委家送菜,王佩兰打开门热情地请他进门坐坐,张秋芳打翻了醋坛子。平时挺要好的两个姑娘因小李哥心里有了疙瘩,视对方为情敌,成了对头冤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事怪谁呢?只能怪小李哥长得太帅了。但见他一身军装穿在他不胖不瘦的身上无一处不妥贴。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眼睛深邃有神,高挺的鼻子,性感的唇形,五官组合起来是那样的俊朗迷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吸引异性的磁性。</p><p class="ql-block">院长家的张秋芳见了他含情脉脉,羞羞答答;政委家的王佩兰见了他眉目传情,扭扭捏捏。李哥心知肚明,无论哪家姑娘抢着出来接菜,他都目不斜视,客客气气。</p><p class="ql-block">没过多久,小李哥先后收到两位姑娘火辣辣的情书,情书中都暗示着,只要缔结成姻缘,留在部队里提干是水到渠成的事。当兵的在部队里提干是多少服役人员梦寐以求的事啊,又有多少人削尖脑袋往里钻。</p><p class="ql-block">只要小李哥从中二选一,他就不必担心复员以后的去向,往后的日子将永远告别乡村,过上人人向往的好日子。</p><p class="ql-block">李哥说,那时他对王佩兰曾经动过心,但只像微微的火苗“倏”地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有另一束更炽热的火苗在他心里燃烧。</p><p class="ql-block">村里有个叫陈瑞莲的姑娘在等他。她比李哥大两岁,一米七五的高挑个头,是村里的一支花,能歌善舞,口才又好,善解人意,粗活细活样样在行。俩人早就看对眼了,入伍前,由双方父母做主俩人定了婚约。</p><p class="ql-block">这是个美丽的、纯粹的、有着土地般厚实的爱情故事,我在一旁静静地听老李把故事讲完。</p> <p class="ql-block">小李哥和父母商量后快刀斩乱麻地选择了申请提前退伍。</p><p class="ql-block">回到村里才知道自他参军后不久,父亲上山砍柴时摔坏了脊椎骨,大半年起不了床。瑞莲以未过门儿媳的身份住到婆家,和婆婆一起照顾着公爹,还把自己当男儿使,和小叔子一起下地干农活,维持着一家六口人的生活。</p><p class="ql-block">小李哥回家后,小两口成了亲。</p><p class="ql-block">我问道:“在王佩兰和陈瑞莲之间你做出的选择,决定了你一辈子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条件和社会环境,你后悔过吗?如果这算一念之差的话。”</p><p class="ql-block">“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做为一个男人,仁义道德很重要,担当和信守诺言很重要,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果我和瑞莲没有过婚约,仅仅是两情相悦,毫无疑问我会选择王佩兰,那我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我们那地方比较闭塞,观念比较传统,如果一个姑娘被男方解除了婚约,她在村里会抬不起头来,会毁了她一辈子。瑞莲善良朴实、勤劳能干,模样也长得俊。她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从娘家借来一大笔钱交付了我父亲的住院费,我感激着她。”</p><p class="ql-block">瑞莲好几次追问小李哥提前复员的真正原因,他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编造的理由都不能自圆其说。</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当婆婆的不知因为什么事与媳妇吵架了,婆婆骂她:“都是你拖累了我儿子,不然,我儿子在部队里早就提了干,你替他想想,留在部队他过得是啥风光的日子?”</p><p class="ql-block">瑞莲感到婆婆话里有话,再三再四软磨硬泡逼出了小李哥的实话,瑞莲听了,只幽幽地留下一句:“命啊,都是命,这辈子我欠你的。”</p><p class="ql-block">至此,瑞莲好像欠了小李哥债似的要加倍偿还,对他愈加百依百顺,极尽温存。</p><p class="ql-block">命运似乎并不善待这对小夫妻。婚后仅两年多时间,瑞莲还没开怀就得了宫颈癌,到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p><p class="ql-block">李哥说:“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得病后,我与她寸步不离,生怕她下一刻就离我而去,我心想只要瑞莲能多活一天,即使减我一年的寿我都乐意的,瑞莲是躺在我的怀里慢慢地咽气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病重时,瑞莲对小李哥说:“你好傻哦,你当初的选择是错的。”小李哥用嘴唇堵住了瑞莲的嘴,双手像铁钳似地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选择你!”瑞莲死了,小李哥给她擦净身体,穿上寿衣,放平身子,然后拴上门栓,抱着妻子,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冰凉的妻子,一天一夜也不离床。李哥讲到这里,声音有点喑哑,我听了,眼眶也潮湿了起来。</p><p class="ql-block">“瑞莲走后不久,接二连三就有人我给介绍对象,都是没出阁的姑娘,但是我一个也没看上。时间到底还是能淡化一切的,过了七八年,我和村里一位年轻的寡妇结了婚,她带了一个与前夫生的女儿,我和她过着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日子。后妻嫌我没本事,没让她娘俩过上好日子,常常拿话来噎我。有时候,婚姻由命运安排,由不得你选择。”</p><p class="ql-block">我无话接口,所有的劝慰对他而言都是苍白的。</p><p class="ql-block">我打破了沉默,说:“谢谢你的信任,我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后让你过目,有不妥的地方,我照你的意思修改,行吗?”</p><p class="ql-block">李哥不置可否,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低头冥想。我想,此时此刻他的心弦应该牵动得难以自制、无法言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