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小小说•春光】——特殊的婚礼

刘江昌

呢称：刘江昌美篇号：47199364 郭大勇自送走心上人后，心里总是觉得空牢牢的，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稳，一整天像丢了魂似的。吃过晚饭后，他便约指导员卫保国一起来到连队住房后面竹林里的小石桌前。挂着露珠的小草，抽出新枝条的柳树，绽放枝头的桃花，将连部通往竹林的这条小路装扮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这条小路承载了无数春色，不仅因为这些景，更因为那情……。他们俩在小石桌前坐定，郭大勇拆开大前门香烟，替给卫保国一支，自己点燃猛吸一口后忧伤地说：＂卫老弟，你不知道这一天我心里有多难受，憋得慌啊！菊梅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爱。这次为了不让我留下遗憾，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到部队与我完婚，给了我人生的幸福，夫妻的恩爱，使我真正品尝到了人生美餐的滋味。可是，我又给了人家什么？密月都没有度完社匆匆地离去，留给人家的只是离别的悲伤，独守的空房，孤独的思念，相思的痛苦。早上送别时，看到她两眼滚动的泪水，我的心都碎啦！＂。卫保国也被他的动情所感染，便用劝导的口气说：＂郭老兄，你现在的痛苦心情我能理解，人是个感情动物，嫂子那么漂亮，心底又那么善良，没有热火几天就这么离去，别说你，就是我这个局外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啊！＂。郭大勇忧心地说：＂我们连争取到主攻连任务，就意味着要打头阵，打硬仗，打恶仗，完成艰巨的任务。我是连长，首当其冲要带着连队冲锋在前，浴血奋战，牺牲的系数要比你大一些。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真的在战斗中光荣了，你嫂子就托付给你啦！好在你现在还没有成家，托付给你我最放心＂。卫保国拍着胸部信誓旦旦地说：＂郭老兄，这点请你放宽心，我卫保国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嫂子人长得这么漂亮，心肠又这么善良，能照顾嫂子是我上辈修来的福。我会倾注所有的爱，让嫂子幸福，让嫂子快乐！＂。卫保国吸了一口烟接着又说：＂不过活又说回来，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我不幸光荣啦，我的老母亲可就托付给你啦，她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所以我对母亲的感情那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只要一想起母亲送我参军时两眼汪汪，黝黑消瘦的面孔，我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的疼，针刺一样的难受。所以，我今天也正式给你留下遗言，如果我真的不幸光荣啦，你老兄可像亲娘一样善待我老娘，让她幸福安康地安度晚年，我在九泉之下也就暝目啦！＂。郭大勇也拍着胸膛语气坚走地说：＂卫老弟，这点请你放一万个宽心，我郭大勇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小人，对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一定像亲娘一样孝敬她，照顾她，过上舒心如意的幸福生活＂。他们俩就这么相互倾心掏肺地交谈着，直到熄灯号吹响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小竹林回宿舍休息。回到宿舍后，他们俩谁也没有睡意，今晚在竹林里的对话一直在他们大脑中回旋，作为战友就不能失言，作为兄弟更不能食言。于是他们摊开信纸，把自己拍着脑膛立下的誓言，详详细细地写进了遗书，到时不管谁侥幸活在世上，都要认真履行自己承诺下的责任和义务，让为了祖国的尊严，为了边疆的安宁，为了人民的幸福而光荣献身的战友兄弟安息瞑目！ 2月17日凌晨，在祖国广西、云南1300公里的边防线上，万炮齐鸣，地动山摇，震撼世界的中越边境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拉开了帷幕！遵照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广西、云南边防部队，从两个方向同时对越军前沿防守之敌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燃烧，歼敌的愤慨怒火中烧。指战员们个个犹如猛虎下山，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一举突破了前沿阵地，直打得越军懵头转向，摸不着北：有的黄梁美梦还没有做完就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去了；有的衣服还没有穿好就举手投降做了俘虏；有的哭爹喊娘丢盔卸甲狼狈逃窜。真可谓：丑态毕露，洋相百出，令人喷涕！3月2日，郭大勇所在的1营奉团命令，迅速攻占达果西南侧无名高地，歼灭高地守敌，为师主力向纵深发展打开通道。他们红2连首当其冲担任了正面主攻连，1连担任助攻，保障他们红2连的右翼安全。战斗打响后，他们红2连利用团火力袭击的效果，郭大勇率领全连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冲锋陷阵，英勇善战，向守敌发起猛烈进攻，一举突破前沿阵地，迅速攻占了高地山背的第一道战壕，进展非常顺利。当部队向西南侧无名高地顶部最后一道战壕发起攻击时，突遭敌隐藏在杂草丛林中暗堡内火力猛烈射击，冲在前面的战士一个个中弹牺牲，进攻受阻。此时，营长用报话机向郭大勇下达战斗命令：＂命令你连尽快歼灭西南侧无名高地之敌，肃清残敌，占领阵地，保障师主力向纵深挺进！＂。郭大勇语气坚定地说：＂请营长放心，我要不炸毁这个暗堡群，我郭大勇就不配作红2连连长，请营长等待我们的好消息吧！＂。说完立即把指导员卫保国叫到身边交待说：＂刚才营长下达了死命令，情况紧急，看来正面实施炸毁难以奏效，不能再让战士们流血牺牲啦！你立即组织火力对敌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绕到敌人背后想办法将敌人的暗堡炸毁＂。卫指导员争辩地说：＂那可不行，你是连里的总指挥，指挥全连作战更需要你，这个任务就由我来完成！＂。郭连长生气地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争的！我的军事技术和战术动作都比你熟练，比你过硬，还是我去最合适，时间不等人，争也没有用，就这么决定啦！＂。说完没等卫保国反映过来，抱起捆好的手榴弹迅速消失在第二道战壕里。卫保国不敢怠慢，立即组织火力对敌佯攻，吸引敌人注意力，掩护连长行动。并嘱咐通讯员小李立即跟着连长，必要时可以用火力支援连长行动。郭连长利用有利地形以最快的速度绕到高地背后，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发现敌暗堡后面留有一个瞭望孔，便利用杂草作掩护，攀上陡坡，迅速运动到暗堡下面，拉响手榴弹从瞭望孔扔了进去。待他转身离开时，暗堡内的敌人把手榴弹又扔了出来。他迅速抱起冒着烟的手榴弹又扔了进去。为了防止敌人再扔出来，他便扑上去用整个身体堵住瞭望孔。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暗堡被炸得飞上了天，郭连长含着微笑倒在了血泊中，这一切通讯员小李全看在眼里，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连长，痛心疾首地哭喊着！卫指导员看到暗堡被炸飞，迅速组织部队攻上了山顶，肃清残敌，占领了西南侧无名高地。师主力顺利通过西南侧无名高地，向敌纵深挺进！待卫保国跑到山背后，只见郭连长浑身是血，通讯员小李正抱着郭连长在大声呼唤着。卫保国急忙跪下去，抱着郭连长轻轻地摇晃着，大声地喊着：＂郭老兄，你醒醒！我是卫保国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郭大勇慢慢地睁开双眼，脸上露出强忍着巨疼的微笑。卫保国急忙对他说：＂郭老兄，厉害啊，我们圆满完成了战斗任务，营长夸你炸得好啊，要跟你记大功哩！＂。郭大勇声音微弱地说：＂这下我就放心啦，可以心安理得地走啦！＂。说完艰难地抬起右手从左上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交到卫保国手里，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卫老弟，这是我临出发那天晚上写好的遗书……，请你把它保管好，战争胜利结束后，请你按照我的遗书去履行咱们竹林夜话的承诺……，千万不要失言……，要让我在九泉之下……瞑目啊……＂。说完，脸上露出了如释重任的微笑，慢慢地闭上眼睛，头一歪倒在了卫保国的怀里，嘴里涌出了一股黑黑的淤血。他用自己年仅26岁的年轻生命赢得了战斗胜利，流尽了最后一滴血！1979年3月5日，新华社发表声明：＂自1979年3月5日起，中国边防部队开始全部撤回中国境内＂。根据中央军委的撤军命令，部队按照规定的时间，撤军的路线，截止3月16日，全部安全有序地撒回到云南境内集结地休整。在此此期间，组织部队进行了战评、总结。红2连连长郭大勇舍身炸暗堡，被军区授予一等功臣，＂战斗英雄＂荣誉称号；指导员卫保国荣立三等战功，被师党委任命担任1营副教导员。 张菊梅自从听到部队撤回中国境内的消息后，悬着心终于回归原位。她天天在夕阳西下时站在门前的大槐树下，仰望着远伸无边的山路，两手轻轻地撫摸着小腹，默默地自语着：＂战争结束了，你爸爸该回来看我们了，就是人不回来，也该写封回来吧。这是怎么啦，什么消息也没有，真是急死人啦！＂。正当张菊梅伴随着夕阳西下，望眼欲穿的时候，盼来的是乡武装部长带人送来的立功喜报和郭大勇的遗物。身患心脏病，高血压躺在屋里床上终日思念儿子的郭大娘，听到这个晴天劈雷，要人命的消息后，心脏急剧收缩，血压猛然升高，一口气没上来，便驾鹤西去。部队凯旋归来回到军营后，郭老兄交给卫保国的遗书，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读了一回又一回，甚至能一字不拉的背下来。他在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娶张菊梅为妻，实践自己战前的诺言，决不能让郭老兄的鲜血白流。主意己定，当天晚上卫保国伏案疾笔，书写了结婚申请和随军报告。第二天一早便送交团政治处干部股。团党委悉知这一情况后，作为特殊情况很快就给予了批复。卫保国归心似箭，二话没说，便踏上了归家的征途。卫保国沿着曲折如肠的小路急步箭行。当他望见那个在睡梦中一直出现的农家小院时，忍不住深情地呼唤着：＂张菊梅，亲爱的嫂子，我卫保国回来了＂。他那雄壮有力的呼唤声在大山深处默默地回荡着，回荡着！这天晚上，天空无一丝云彩，明亮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中，把大地普照得明晃晃的，清新的气息弥漫在大地的上空，宁静的夜晚令人心旷神怡……。他和她静静地坐在房后的麦堆旁边：他从身上掏出郭大勇带血的遗书，部队批复的结婚手续和随军报告，交给她语气坚定地说：＂嫂子，我这次回来，就是履行我对大勇兄的承诺，娶你为妻，组成新的家庭，一辈子呵护你，照顾你，让你和孩子幸福快乐＂。她听后带着伤感的语气喃喃地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的深情我也领啦，但我不能接受你的承诺。我已是结过婚的人，又怀着郭大勇的孩子，这对于一个还没有结过婚的男人是不公平的！＂。他有点生气地说：＂嫂子，你把我卫保国看成什么人啦，我和大勇兄是情同手足的兄弟，生死与共的战友，为了长眠在南疆的好兄弟，为了你肚里的孩子，我没有理由来拒绝，没有理由不担当，更没理由去食言。我不能让我的良心受到世人的谴责，也不能让大勇兄的在天之灵看我的笑话，更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她被他的一席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所感动，冰凉的心得到了复苏，为了血洒南疆的大勇哥，更为了没有出世的孩子，她深情地说：＂好！嫂子答应你，我不能让你的一片苦心付之东流，更不能让大勇哥的在天之灵为我担忧！＂。他们俩如初恋的少男少女紧紧地抱在一起，将无尽的情感绕成一汪深深的湖泊，当生命重新开始跋涉时，两人的泪水也同时起航。 阳春三月，春回大地。春姑娘把春的气息洒满这个小山村。路边的迎春花昂起米黄色的小喇叭，为春天的到来奏响时代的赞歌；河边的垂柳摇戈着柔软的腰姿，为春天的到来载歌载舞。小山村的农家小院里今天要举行一场特殊的婚礼。太阳刚刚露出笑脸，宁静而美丽的小山村就沸腾和热闹起来。四邻右舍的乡亲们，至亲至爱的亲友们，拥挤在农家小院，道喜声，祝贺声，嬉闹声，欢笑声，使农家小院热闹纷繁，欢乐无比！这是一场非常特殊的婚礼，郭大伯和卫大娘坐在高堂的椅子上，脸上绽放着喜悦的笑容：郭家办婚礼儿子却姓卫，看似娶媳妇，实际是嫁闺女；卫家儿子娶媳妇，却没办婚礼，像是上门女婿。这在这个小山村里是千百年难遇的一场旷世婚礼！卫保国一身草绿色军装的新郎装，在两面红旗和红五星的陪衬下，显得精神抖擞，威武雄壮；张菊梅一身素雅淡红的新娘装，在绿军装的艳照下，显得文静舒雅，淑女窕窕。在至亲至爱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在左邻右舍乡亲们的欢闹声中，他们俩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起步入并不奢侈的新洞房，结为终生伴侣。这一夜，使张菊梅那竭尽涸枯的心田，如遇甘露的滋润，填补了几个月来那无限的思念和难耐的空虚，又一次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使卫保国那干旱如裂的心田，如被春水的浇灌，平生第一次品尝到女人柔情似水的滋味，成为人世间一名真正的男子汉。转哏间，卫保国的假期已满。他们办完所有的手续，整理好所带的日常用品，就要离开生他们养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小山村。临行那天，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都赶到公路旁的汽车站送行，张菊梅抱着同甘共苦，情同手足的好姐妹痛苦流涕；郭大伯拉着一起在这块土地上战天斗地的老伙计们恋恋不舍，说不完的心里话，道不尽的离别情。直到去县城的公共汽车开过来，他（她）们才恋恋不舍地挥泪相送，握手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