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刀羊”扛疫记（之八）

繆新亚

新冠很玄，奥毒狠毒 春节过后，新冠遁形，上海，迎来小阳春，两头“老羊”，却还在家里“抗”着，“扛”着。无奈新冠后遗，温和存在，老伴久阳不康，抗不了，快扛不住了，病在她身，痛在我心。三天二头跑医院，还不如住进院，治治，查查，养养。有了想法，就有了行动，在医院登了记，也很快有了结果：外面，有人拖着拉杆箱去旅游，我俩却拖着拉杆箱进了医院。一家不错的二甲医院。疫情是场劫难，大难虽去，余波还在，一场疫情把医院病房格局打乱，正在恢复装修，心内科病房临时搬到六楼，与其它科室混杂，还有点乱：一房四人，有男有女，病情各异，皆因“阳”而来。 靠门住着一位90岁的老先生，张姓。是位资深老中医，病房里都叫他“张医生”，他童颜鹤发，红光满面，看不出一点病态。自诉莫名其妙“阳” 了。症状不重，自己开了个方子，小辈照方抓药，煎服之后，症状立消，却落下气急胸闷、胃纳不佳的后遗。年事已高，但求方便，就近住院调理。我老伴，是进房第二床，床号644，隐隐觉得数字不吉利，果然，住进医院的当晚就有事，事还不小，差点送命！老伴邻床，四十来岁的外来妹，超市理货员，阳康后二天，就去上班，突发胸痛胸闷，昏厥休克，抢救进医院，住进病房，确症是心肌肥大，预后不好，要长期服药控制。进入治疗后期，行将出院，需要回家休养，她每说到此，不免黯然。靠窗的是一位88岁的老太，平日无痛无病，自觉未曾阳过，年后，感觉心跳有点快，血压有点高，入院检查，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老人不但“阳”过，肺上留下新冠的炎症痕迹，无声无息，平添3个新病：心动过速、高血压、糖尿病——这些病，老人从未有过。老人莫名，家人揪心。 一场新冠，把所有人都顶到了杠头上：医院熙熙，皆为疫而来；病房攘攘，因“阳”而住。一场疫情让医学变成了玄学。奥毒，来无影，去无踪，说来就来，说走即无。原因说不清，道理讲不明！医学无法解释，悬且玄着！调整优化之后，新冠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席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溥天之下，莫非“阳”土，数十亿人，瞬间皆阳。如此规模、如此速度，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玄而又玄哪！阳过之后，症状千奇百怪：重者，生不如死，轻者，不痛不痒。阳康之后，有人病如风去，不留痕迹；有人经久不愈，如钝刀割肉、文火煎心，病得很长，痛得很久！医生无法解释！新冠很玄，奥毒很坏，专拣“软柿子”捏，身上什么脏器不好，就攻什么，有病的脏器，总会首先沦陷。“羊”人们深受荼毒：本来有病的，让你“病”加一等；本来没有的病，莫名其妙给你横插几杠，从无到有，而且病不嫌多！新冠，让年轻人懂得世事无常，人生艰难；让老人有了夜宿坟场、风中残烛的感慨：时刻准备着，说“挂”就挂——随时准备到另一个世界去报到了。 生死惊魂，贵人相救 病房里，我把老伴安顿好，医生也来看过，询症配药，护士把点滴瓶挂了上去，眼看无事。老伴逐我回家休息。到家，刚想点火做饭，电话响了——是老伴的电话：“你马上来医院，我快不行了！”声若游丝，有点飘忽。我顿时懵了：几分担心，一番乱想：离开病房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不能设想，老伴发生了什么…坐在出租车上，便胡思乱想起来：最近不知怎地，处处不顺，事事糟心，新年过得一塌糊涂，四面楚歌，皆因新冠而起，现又生死惊魂，如重锤砸头，头轰然，心欲碎，越想越乱，细思极恐…好在医院不远。三步并作二步，直奔六楼。 踏进病房，病友齐声而呼：“来了！”老伴急促呼吸，眼睛圆瞪，虚弱而诉：“我差点死掉，全靠张医生救我！”老伴指着邻床的老中医。老伴细述经过：“晚饭后，刚吊完水呢，突然感到心脏像被掏一样，一下子胸闷气急，浑身冷汗，眼睛发黑，周边声音慢慢逐渐远去，身体像被撕裂，人感觉飘了起来，我就喊了起来…后来觉到张医生来救我了，感觉才慢慢缓过来…”老伴瘫软的手，指向张医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连忙起身道谢，老先生淡淡一笑，连连摆手：“用不着，用不着，举手之劳，应该的，应该的！”他的淡然，让我鼻酸眼红，感激之至！ 我不觉问了一声：“怎么不叫医生护士哪？”——其实，邻床的外来妹第一时间，冲到护士台报告，靠窗的老太立刻打铃呼救，好巧不巧，臭屁打脚跟：晚饭时分，护士交接，医生办公室又在楼下，等医生护士推着急救设备进房，老伴已缓过气来。血糖、血压、心电图没抓到任何异常。一场生死惊魂，原因不明！让我心惴惴，要留下陪夜，一旁的张医生开口说话：“问题不大了，不放心，就陪陪吧！”看着老先生气定神闲，我放心不少，但仍决定留下陪护。夜晚，我蜷缩病房一角，灯光贼亮，恐怕有事，起身多次探看老伴，如此反复，一夜不停，护士也进出不断，我睡了一夜，一夜未“着”，阿弥陀佛，正如张医生所言无事无事，经过一夜折腾，我的身体却有了后果：牙齿上火，痛得要命！ 独步江湖，医界大圣 烟雨红尘，茫茫人海，人与人之间，因缘际会，本来互不相干，与张医生相逢相识，关键时刻，得到的他出手相救，是机缘巧合，更是两头“老羊”的缘分与福气。早饭后，病房四人全部挂上吊针，我在一旁陪着，聊着，说起昨夜老伴命悬一线，张医生出手相救的事，我再次道谢，张医生还是淡然：“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应该，应该。”出于好奇，想到向张医生讨教急救之术，以防以后不时之需。张医生平声说道：“当时，我觉得你老爱人处半休克状态，明显是心脏出了问题，我给她施的是中冲、内关和极泉三个穴位的按压拉扯和按摩，具体的部位和手法，要专门演示和讲解的… 事后总觉得：老伴生死惊魂的事，总有点蹊跷，什么原因，病房医生没有说法，不觉又想到向张医生讨教。张医生沉吟片刻：“我觉得她是突发性心跳过缓，引起的短时休克，接着他向我老伴发问：“你平时除了高血压，还有心跳慢的情况吗？”老伴如实相告：“有的，慢的时候，只有四五十跳。”老先生又问：“这个情况你跟医生说了吗？”老伴如实“交代”：“没有！”老先生会心微笑：“这就对了，我听护士说了，你吊的是倍他乐克，倍他乐克虽是一线降压药，但它有个禁忌，心动过缓的人是不能用的，心跳60以下的人用了，是要出人性命的！”大家愕然不语，舌头伸了出来，却都缩不进去了。 以后几天和张医生的攀谈，逐步深入，更没想到：张医生不是医生却胜似医生，而且医术精湛，仁心仁术，他竟然还是名人之后，可称世外高人，医界圣手：张医生的父亲张少堂是上海中医“孟河派”的传人，我们口中的张医生竟然是上海著名儿科中医张少堂之子，大名张桂舫。还是上海滩“评弹皇帝”严雪亭的乘龙快婿。严雪亭唱红了一出《杨乃武与小白菜》，风靡上海滩，妇孺老幼无人不知！张少堂本在小北门外开设诊所，求医者门庭如市，每天只挂100个号。父亲让儿子遍拜沪上中医名师，跟他们坐堂，帮他们抄方，后来张医生真的当上了医生，在龙华医院坐堂，凭着父亲张少堂的名望，广交西医界的朋友，积累了不少西医知识和治疗技术。后被父亲召回，在自己诊所里做下手。运动来了，诊所关了，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他也没拿到过从医执业证书，他再也没能回到医学界，更未能继承其父衣钵。流落江湖，湮没芸芸之中，甚为可惜！张医生却淡然处之，不觉遗憾，一技在身，既可医己，关键时候还能救人，他像遗落于江湖的武林高手，跳出世外，豪爽好交，轻名重义，勇于排难解纷，颇有游侠之风。深谈之后，对张医生，刮目相看，在病房与张医生因疫而遇，还得到他的无私救助，成了朋友，三生有幸！ 真所谓：机息心清，月到风来。有缘千里来相会。张医生——90高寿的老人，一副顽童模样，每天骑着二轮电动车到处转悠，小辈和医生不知劝他多少次，他就是不听！却是给足我面子，也许是我给了他了“台阶”，他居然听了——我劝他换一辆四轮的电瓶车。人生，也许有太多的巧合。一念流转，可能就是擦肩而过。一脚迷乱，也许就会无缘错失。一个“缘”字，把毫不相干，远在天涯海角的人，拢到了一起。人的缘分，就是把无数巧合拆分，无序重新排列组合，有时就是有那么多巧合，巧合多了，也许就是命中注定了——与张医生的相逢相识相交，只能这样解释了。 老伴在医院折腾半月，经受CT、核磁、光电之类所有的设备的检查，出院小结上赫然写着：高血压3级很高危，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建议到上级医院，进一步做冠脉造影。老伴读后，有些灰心丧气：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还有完没完哪？我在一旁，巧作开导：“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的苹果，都有缺陷，有的人缺陷比较大，不要埋怨，是恰恰是因为你的甘甜，让上帝大大地咬了一口！”听罢，她居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本文未完，待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