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送别诗常见意象例释（二）

平

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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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具体意象

在古代送别诗中，诗人还常常用具体的意象来表达抽象的感情，化无形为有形，使离别之情更形象，仿佛看得见、摸得着。

1、柳枝、杨花、柳絮

“柳＂“留＂二者相谐，且柳枝依依，条条有情。古人取其义表眷恋不舍，以柳相留。杨花、柳絮多用来写飘零相离之愁绪。

例如，隋朝无名氏《送别》：

杨柳青青著地垂，

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枝折尽花飞尽，

借问行人归不归？

开头两句描绘了“杨柳堆烟之景＂：由上而下，所见全是杨柳枝条青青垂到地面；由下而上，所见全是杨花漫天飞舞。

柳条、杨花烘托气氛，仿佛依依的柳丝，牵曳着彼此依依惜别的深情，蒙蒙飘荡的杨花柳絮，惹动着双方缭乱不宁的离绪。送别的人们都笼罩在一种离别的愁绪中。

后两句是诗人的一个设想，表达的是又一年过去了，心上人归来无期，留下的只是诗人久久的等待和无穷无尽的思念。一个忧思满怀、情渴似火的形象跃然纸上。

2、蓬草、浮云

蓬草、浮云，飘忽不定，比喻异乡游子四方漂泊、无依无靠。

3、班马

班马，为离群的马，多用来写惜别之情。

例如，唐•李白《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首联交代送别地点。诗人送别友人来到城外，只见青翠的山峦横卧在城墙的北面，波光粼粼的流水围绕着城墙的东边。动静结合，环境优美。

颔联写诗人与朋友分别，友人就要像随风飘荡的蓬草一样，独自飘泊到万里之远，长途艰辛，不知何日相见。两句诗流露出诗人对友人依依惜别和深切关心之情。

颈联写云朵漂浮，象征友人行踪不定，任意西东；红日西沉，似乎不忍离开大地。情景结合，蕴含对故人的眷恋之情。

尾联写诗人和友人在马上挥手告别，频频致意。内心感受如何呢？诗人没有直说，只写那两匹马仿佛懂得主人心情，也不愿离开，而发出了嘶鸣。这里借马鸣衬托离别深情。

这首诗中青山、绿水、红日、白云，色彩斑斓；班马长鸣，形象活泼。话别的画面鲜明，情景有声有色，流荡着依依不舍和无限温馨的情意，感人肺腑。

4、寒风、冷雨

寒风，代表环境的恶劣，也是凄厉迷茫的象征。冷雨，绵长细密如愁绪，点点滴滴如眼泪。二者多用于传递孤独怅惘。

例如，唐•许浑《谢亭送别》：

劳歌一曲解行舟，

红叶青山水急流。

日暮酒醒人已远，

满天风雨下西楼。

诗的意思是：唱罢了一曲送别的歌儿，友人便解开了远行的小舟。两岸是青山红叶，水在急急地东流。傍晚时，我的酒醒了，才知道友人已远去，而这时，满天风雨，我独自默默地走下西楼。

前两句青山、绿水、红叶的明丽景色反衬惆怅的别绪，后两句以风雨凄迷的黯淡景色正衬惆怅的离情。全诗寓情于景，抒发了惆怅空寂之情。

5、流水

因水的剪切不断、永不停歇与愁绪的无始无终、无休无止正好吻合，故水在送别诗里总是和绵绵的离愁关合。

例如，唐•张悦《送梁六自洞庭山作》：

巴陵一望洞庭秋，

日见孤峰水上浮。

闻道神仙不可接，

心随湖水共悠悠。

张悦从中书令的地位被贬到岳州做地方官，朋友梁六从潭州刺史任上进京做官，途中经过岳州。这首诗作于此次送别宴会上。

1、2句即景起兴，写在巴陵岸上所望。秋风起，黄叶飘，洞庭湖水起波浪；君山飘浮在洞庭湖上，平时毫不为奇，今天送别之时，却感到它特别孤独。两句寓情于景，表达诗人惆怅孤独的心绪。

3、4句因景生情，写远眺湖山时所思所感。第3句表面写传说中君山上的神仙无法靠近，实则传达对于梁六的羡慕与自己不得高攀的惆怅。

结句设想客人顺流东下，诗人伫立湖畔，心事浩渺，思潮澎湃，不能跟着客人神游京阙，只好与烟波迷惘的悠长湖水一同绵绵不息。

全诗从实景到虚境，句句浸透了诗人忧愁的情思。

6、明月

月光给人的感觉是朦胧、迷离、苍凉的，这与深邃悠长、委婉忧伤的离情别绪一致。又，人隔两地，难以相聚，而月照中天，千里可共。故古诗中将朋友的离愁、兄弟之别恨等情怀寄与明月，带至远方以自宽自慰，或对月思亲，引发离愁别绪。

7、子规

子规，即杜鹃鸟。传为蜀帝杜宇之魂魄所化，常于夜间鸣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声音悲哀凄切。因此，它便成了悲苦哀愁的象征。

例如，唐•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君直到夜郎西。

首句写出了春光消逝时的萧条景况，渲染了环境气氛的凄楚。次句是对王昌龄＂左迁＂赴任路途险远的描画。两句借助含有飘零感、离别之恨的杨花、子规的意象，将对王昌龄被贬遥远、凄凉之地的同情与悲痛隐含于诗句中。

3、4句寄情于景，对诗友进行由衷的劝勉和宽慰。李白不能当面设酒饯别，便将明月拟人化，将“愁心＂寄托在明月上，希望它带着自己的关心和问候，随着清风伴友人同赴夜郎以西，表达了对好友无限的同情关切和思念的愁绪。

全诗选择了杨花、子规、明月、风等意象，以奇特的想象力，编织出一个朦胧的梦境，通过景物描写，把友情抒发得真挚感人。

8、哀猿

猿声哀伤、凄厉，诗人多用哀猿写愁绪。

9、扁舟、孤舟

舟船喻漂泊，给人一种孤独凄凉感。

例如，唐•刘长卿《重送裴郎中贬吉州》：

猿啼客散暮江头，

人自伤心水自流。

同作逐臣客更远，

青山万里一孤舟。

1、2句描写氛围。“暮＂字点明时间，“江头＂交代地点，＾猿啼＂写声音，“水流＂写近景，“客散＂写情况。5个意象把送别的环境渲染得“黯然销魂＂。

黄昏时分，日落西山，暮色沉沉，江边冷落，送客早已四散，猿声悲凄，江水无情地自流不断，友人远去，留在江头的自已更觉伤心悲凉。

3、4句写自己被逐已经不幸，而裴郎中被贬谪的地方更远，伴送他远去的只有万里青山中的一叶孤舟，表达了诗人同病相怜和恋恋不舍的惜别之情。

10、春草、芳草

并不特指某一种草或是一种花，有时甚至是花草的总称。因古代贬官左迁一般在春季，芳草就具有了离别的含义；离离青草，春风吹生，此去经年，古又有怀人之意。这一意象在古诗中比喻离别的愁绪。

11、晚风

晚来离别的风，总会多一些萧瑟。

12、笛声

笛子的声调悠扬凄切，很容易让人产生悲伤情绪；笛声呜咽，更是烘托出了凄惨孤独的处境；而笛声清远悠扬、断断续续，容易引起人的联想回忆，勾起人的离情别绪。

13、群山

群山既是离人与送者之间的天然屏障，又是离别双方情义深长的见证。故而，“群山＂“远山＂“山外山＂等景象常见于离别诗的句中。

14、天涯地角

形容极远的地方或相隔极远。

15、零落

飘零，流落。

例如，近现代•李叔同《送别》（节选）：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上片写离别之景。“长亭＂“古道＂“芳草＂“夕阳＂交代送别时间和地点。夕阳西下，长亭外的古道边，一片碧绿的芳草，绵延至远方。空旷、辽远的意境，勾勒出淡淡的感伤之离情别绪。

“晚风＂“垂柳＂“笛声＂“夕阳＂“山外山＂描绘出凄清感伤的氛围：晚风吹动着杨柳，仿佛在催促着行人，又蕴藉着深沉的不舍之意。晚风也吹送着稀稀落落的笛声，笛声鸣咽，相思之声，在夜空中回荡。

下片由景生情。意象“天涯地角＂“零落＂，描绘旧时知己、好友各自天涯海角，难以寻觅。淡淡感伤、几许凄凉的心境，已溢于言表。

如何消除这离愁别绪？作者寄兴于酒，把酒言欢。然而，愁绪终究无从消解。作者于是想到，今夜的睡梦中，也会感到丝丝寒意。这便把自己的这种感情推到了极致。

总之，以上例释的意象，都是千百年来送别诗中常见的。它们往往被诗人交织在同一首作品中，共同起烘托、渲染或写照、象征离愁别恨的使命，成为国人送别、离别的一种文化心理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