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窝岛岁月之十三

风寒雪夜

作者：劉成凱

每当在不经意间打开记忆的闸门，思绪总是从雁窝岛过去的岁月里奔涌而出。

调动

“哈、哈……”三连长董青山趁我们在连部吃午饭的时间，讲了一个笑话段子：
那时是雁窝岛刚开发时期，连队有家属的职工并没有单独的住房，而是在帐篷里面的大通铺上，用一道道布帘子隔成小空间，作为小家庭的临时居所。 一天夜间，姓郅的男主人起夜，懵头懵脑地从外面回来后，一时眼错，竟然钻进了邻居家的被窝大睡，早晨醒来时才发现自己鸠占鹊巢，成为人们的笑料。
段子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叮铃、叮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了。文书于大训接听后，对着我说：“指导员，李仕贤营长让你马上去营部接受任务。”连队离营部三里地，我骑上自行车用了不到10分钟便已赶到。
营部办公室的门开着，我正准备迈入，李营长看见我后起身迎了上来，没容我说话，直接说：“跟我走。”片刻，来到了他在礼堂前路东的家中。当时，真是一头雾水：什么任务要在家中下达？

在桌子旁边坐下后，只见他从一个旧橱柜里取出一瓶雁窝岛自产白酒，拧开盖子，分别全部倒入了两个搪瓷缸子里，并且端过一盘腌萝卜条，递过一双筷子，然后举杯一碰说：“见半。”我机械式地喝下缸子里一半的酒，夹了根萝卜条压一下酒的冲劲，刚想问任务，他又端起缸一碰，瞬间见底了。这……老营长的豪爽果然名不虚传。
“五连在这次全国40%的工资调整中有点乱，你现在就去报道。”听到营长这样说，我一时有点懵：三连刚稳定下来，这就……没等我回话，他又笑着抢话说：“吃人嘴短，我的酒你也喝了，应该有回报。营部的吉普车就在路口等你，马上就去吧！”“老领导您这是有预谋啊！”说完在他的哈哈大笑中，我转身做准备去了。
五连是个边远连队，交通处于公路的死角，连队的基础建设还不完善。面对突然的调动，深感肩负的使命重大。军令如山，打点行装，告别三连的战友们，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人生在前行，不论走到那里，只要怀有信念，就会觉得内心强大，活得充实。

抗灾夺粮

“涝灾面前，各连一定要全力以赴，坚决打胜小麦抢收战役……”营教导员丛福兹在四营党委会上，发出了“虎口夺粮”的战斗指令。
雁窝岛的夏粮收割即将展开，人员配备已经布置，机械已经到位，场院粮食储备、上交已经落实。这时，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夏收之前，整个天空仿佛聚集了太多的水气而承载不住了。骤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至，那雨柱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像是无止尽、不知疲倦地哗哗下着，在平地上汇成了积水，迅速扩大，沟满壕平，一片汪洋。
连日大雨，即将收割的小麦全部被淹于水中，秸秆和麦穗露出水面不足25公分。生产建设兵团的种植主要是三大农作物，小麦占比较多，涝灾减产已成定局。但是，要将损失降到最低限度，就必须立即行动起来。为此，营党委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各连每天两次报告进度，一场紧张的抢粮战斗即将打响。
散会后，天完全黑下来了，我正准备赶回连队。这时，营长李仕贤对我说：“听说七一桥以西路段（七一桥以西驻扎着一、五、七三个连队，是我们回去的必经之路）已被大水淹没，一连长王德龙年纪大、视力也不好，你和他一起走，多加照应。”说话功夫，王连长已走了过来，我们结伴而行。走到烈士陵园旁的小树林时，我们各自折了一根木棍，以备不时之需。
到营部开会路过七一桥时，河水只是快漫延到桥西路面。没想到才两个小时后，河水已漫过公路。月光下，往西一看，900米以内的公路已经难以辨认，湍急的河水泛着浪花哗哗流过，令人眼晕。我和王连长一时竟不知往哪迈步。他也紧张地对我说：“咱俩如果踏入河中，性命可就难保了。”我说到：“哪还有退路了，只能过吧！”
我们为了安全起见，手拉手一起迈入水中，水深至大腿，超过60公分，水流很急且冲击力很强，一下子有点站不稳。王连长说：“手拉手不保险，不如互相用一只手抓住对方腰带更可靠。”还是老连长有经验，抓住对方腰带后，俩人好像成了一体，稳固了许多。
我们一边用木棍探路一边缓慢往前移动，真是举步维艰呀！王连长较胖、稳定性好，我们互相传递着、提醒着木棍探测到的感觉。很多次我们因为没有把握而停下来，重新探路。在时间的流失中，我们终于趟过了那段水路。回首望去，仍心有余悸。
一连离营部很近，王连长先到连队了。他一再劝我到他那住一宿，第二天早上再走，我说：“麦收如救火，安敢有丝毫懈怠。”

回去后，连夜要召开支委扩大会议，传达上级指示精神。召开党团员、班排长会，强调抢收中的先锋模范作用和以身作则的带头精神。天亮后，还要对全连人员做暂短动员（学校停课，师生全部参加；除后勤值班人员，其余全部压上去，早中晚饭送到田间，只要天空有亮光，决不收兵），要靠人海战术和兵团战士的顽强毅力战斗下去。而且，有一支解放军连队和营部机关将在第三天上午到达，支援我连麦收，需要安排迎接和驻扎事宜。
　　使命在肩，继续往连队赶吧！那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抉择

　　“咳、咳咳”，雁窝岛四营正在召开党委会，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与会者中几个烟瘾大的人抽着劲儿足的关东卷烟吞云吐雾，弥漫的浓烟呛得人直咳嗽。

主持会议的营教导员萧继同，刚传达完上级关于落实农业生产实行“三包”（即包人、包地、包机械）的指示，会议进行到下一个程序——发言表态。

党委会委员大部分由各连指导员组成，承包之事人们早已从报纸广播上得知。但是，真正要实行的时候，委员们还是感到了压力，正是外乡人过河——心里没底。毕竟农场和农村不同，土地面积大，机械化程度高，公粮指标涉及几大项，更何况连队还有后勤、畜牧、学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二连尚指导员首先发言：“对于承包，职工们私底下早有议论，持反对意见的人不少，我们连难以落实。”老尚话音刚落，有两个连队委员随声附和。这时，教导员宣布休息十分钟，并通知营常委到他办公室开会。

很快，会议继续进行，教导员首先代表营常委会宣布：“经研究决定，同意尚指导员辞去现任职务。”这……全场无不愕然，老尚的表情瞬间目瞪口哆，他木然地站起身欲言又止，然后默默地离开了会场。顿时，气氛一阵沉闷，仿佛一块石头压在心头，使人透不过气来。

教导员接着说到：“我们四营，对于上级的指示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任何不利发展的因素，决不允许存在。”一番话如雷贯耳，委员们纷纷表态，保证落实好上级指示。

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狼来了

“铛，铛，铛……”一阵阵急促的铁器敲打声和人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夜空。声音来自雁窝岛四营三连一公里外的畜牧场，出事了，令人惴惴不安。
我在梦中被响声惊醒，立即穿上衣服来到隔壁的武器库（四营战备武装连集结点和武器库设在三连，一旦有战争发生，全营在编武装人员能在第一时间赶来集结），从枪架上拿了一支五六式冲锋枪和几个弹夹，叫上畜牧副连长殷启胜后一起跑向畜牧场。
畜牧排夜间值班人员周洪益、费兴华正在值班室说话，突然听到马在嘶鸣、猪在惨叫，俩人马上提着长长的钢钎先来到马厩察看，没什么异常。当走到肥猪圈时，发现有五只狼正在对猪疯狂地撕咬。
俩人见此，周洪益当即双手握紧钢钎向其中一只狼扎去，狼痛得嚎叫一声躲开了。费兴华边大声喊叫边将铁钎敲得铛铛响对狼进行震慑。周洪益又一次向另一只狼扎去，群狼畏惧了，一个个舔着满嘴的鲜血，惊慌地逃跑了。
我和殷副连长赶到了，他气愤之余从我手中夺过冲锋枪，对着狼退去的方向“哒哒哒”打了十几发子弹。再看现场，惨不忍睹，有两头猪的肠子已经掉在外面，有一头猪的屁股被掏掉有三斤多肉后露出大洞，都是鲜血直流，眼见即将失去生命体征。另有几头猪也是伤痕累累，兽医王圣修赶到后，对伤猪进行了救治。
那个年代，荒野山林较多，野狼发展很快，经常昼伏夜出，猪变成了狼群袭击的主要目标。上级每隔几年都会组织打狼行动，并且打死一只狼奖励20元钱。这次，我们和狼的梁子结下了，经上级批准，打狼队很快组成。
　　打狼也是武装连的一次岗位练兵机会。屯垦戍边，守好祖国的东北大门，就是我们的神圣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