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出地铁口,绕大江苑,回家路上邂逅王侠,聊了两句旅行见闻,我换个话题,问:“最近,怎么没见陈桂宏?”</p><p class="ql-block"> “你没看微信群?”王侠诧异地盯着我。</p><p class="ql-block"> 我摇摇头,小曲好唱好难开哟。学校组建的退休微信群,本是“工作群”,可有些愚不可及的人,三天两头上传自以为精彩实则无聊透顶的帖子,我忍无可忍,前年就退群了。</p><p class="ql-block"> 我住教工宿舍的七楼,陈家在六楼,天不太冷时,他的门总半开着,我经过六楼,要么见他坐在厅里,要么听见他爽朗的声音,习惯成自然了,只是近两次回家,既不见其人,也未闻其声,今早我下楼,还见他家保姆带着收破烂的人上门清旧物,有不祥之感,王侠是陈桂宏的女婿,我多嘴问一句。</p><p class="ql-block"> “陈桂宏走了。”王侠平静地说。</p><p class="ql-block"> 我一怔,忙问:“什么时候的事?”</p><p class="ql-block"> “年初一。”王侠叹道:“他不肯打疫苗,要不然,也不至于……”</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80年代初,我毕业分配到学校,陈桂宏当时是教务处长,后来,我们搬进了同一栋教工宿舍,成为楼上楼下的邻居,也仅是点头的交情,我家洗手间渗漏,他上来找过我两次,就再无来往,没想到他竟走了,令我怅然。</p><p class="ql-block"> 王侠依旧面无表情:“我岳父九十一岁,走得也算可以。”</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中,陈桂宏除腿脚不太利索,还算硬朗,我一直觉得他能活过百岁,没想到他坚持了三年,在疫情行将结束前,自己却先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近半年,我避疫于山中,退了群,对学校人事不甚了了。上次回来,在阳台晾衣服,正巧隔壁彭安沛也在阳台,听他说,方知去冬今春,学校一下子就走了五位,再加上之后的陈桂宏,黯然之际,那些匆匆离去的熟悉身影,陆续浮现于眼前。</p><p class="ql-block"> 刘志远,学校八十年代上半期的老校长,人很随和,退得也早,我认识他,他却不怎么认识我,他儿媳是我们系教务员,我才听说了他家的一些糗事,因而他在我的印象中,不过是个有点糟的老头儿,至于他主政学校时的事,年代远久,我早忘个干净。</p><p class="ql-block"> 罗幼生,总务处副处长,干瘦,没架子,见我就笑笑口地打招呼,我对他却没好气。我忘不了,八二年我分到学校,准备结婚,申请婚房,学校同意把十一栋地下那间小屋给我,可婚礼前两天,罗幼生找我,说有个转业干部来报到,想我把十一栋的房子让出,还说另外给我一间,并带我看房。那是间又偏僻又破旧的库房,当时我就火了……</p><p class="ql-block"> 曾粤城,善于钻营的人,我到学校之初,他还是校医,后来不知怎的就当了总务处长。我与他始终保持距离,对他儿子的关注或许更多些。那孩子白净周正,可惜智障了。听说孩子并非先天智障,而是曾粤城当校医时,利用职务之便常拿“好药”回家给儿子注射,结果把儿子“治傻了”。</p><p class="ql-block"> 王卓华,学校木工,是这批逝者中唯一的工人。我住十二栋时,他在我隔壁,也许是校工的缘故,他跟厂矿工人不同,走路迈八字步,说话不带脏字,总笑脸迎人。后来学校分新房,我们不再做邻居,他见了我,仍那么亲切,就像深交似的。其实,门对门住了几年,我与他既没串过门,也没聊过天。</p><p class="ql-block"> 沈嫦瑜,这几位中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享年未满八十的逝者。早年间,总务处那帮男的总爱阿瑜阿瑜地逗她,脑子不太灵的她,也傻傻的有逗必应。传说她是花痴?这个不好说。</p><p class="ql-block"> 这一个一个数落下来,这几位同事,我只有弹的,而没有赞的。是否过于严苛?我又反复想了几个来回,想寻出些亮点以慰逝者,竟无所获。</p><p class="ql-block"> 上楼时,经过陈家,门关得严严实实,楼道寂静无声,落寞中,我眼前一亮:那些过去的旧同事,前前后后,高高低低,三三两两,站在楼梯上,笑笑口摆出照集体相的架势。</p><p class="ql-block">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运动洗礼和整肃的老一辈同事们,不乏小过,却无大坏,尤其比之后来市场经济转型中成为学校主流的那帮家伙的贪婪,的虚伪,的放肆,他们是那么的奉公,的真诚,的尽职。</p><p class="ql-block"> 过去的这个冬春啊。</p><p class="ql-block"> 同事一场,诸位好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