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行

李明姗

　　今年的春，来得比往年晚一些，“二月二，龙抬头”，田野上看去还是枯黄一片，旱了一冬的麦苗尚无泛青的意思，树枝光秃秃的，那些最爱露头的小草，亦不见踪影，只是瑟瑟缩缩的冽风，明显柔和了一些，春风开始送来清爽和润朗，阳光也明媚了许多，温暖了许多，再也不想窝在家里蹭暖气，也不想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只要天气晴好，就想出去溜一溜，或者站在背风朝阳的地方晒晒太阳，如果走得疾，裹在羽绒服里的颈背一会就汗涔涔的。

　　天气一天天变暖，出门的频率也增加了，走上城郊，微风一阵一阵，忽悠悠来忽悠悠去，略微带些寒意，但阳光明亮通彻，沃野开阔，让人心旷神怡，望着远处匍匐枯黄的麦苗和静静的村庄，老公似乎有点性急：“要是往年，田间早就动弹开了，今年这会了，还没动静么！”

每次出门，除了远眺阳光下一望无际的麦田和苍黄的远山，总要习惯性地瞅瞅不远处光秃秃的树枝和死气沉沉落满尘埃的行道树，有时还随手掐掐柳条和花园干枯的花木。孩子们更心急了，念叨起了荠菜小蒜和苜蓿，把过完年早就准备好了的春衫薄裙，试了又试然后又收进衣柜，嚷嚷着要到什么西安关中去看花。

惊蛰前两周，天气时好时坏，窗外不时传来呜呜的风声，孩子们终于有点按捺不住，决定双休日到西安去踏春。西安地处关中平原，春天应该早有一些信息了，幻想着一路春暖花开，我们都有点激动，但遗憾地是，一路不但无花，连麦苗尚不活泛，八百里秦川也像庆阳腹地，空旷寂寥，苍黄凝重，风中还扬起了尘沙，雾蒙蒙黄冈冈土兮兮，但是它显然遮挡不住春光的温暖和明媚，也挡不住三秦大地蓄势待发的磅礴生机，太阳晒到身上，暖意融融，心情像放飞了一样。到了晚上气温骤降，长安城的大街上，残存的枯叶随风飘零，站在灯火璀璨的大唐不夜城，心情就像这天气陡然降了温。

哎，今年的春天咋就这么迟呢？

　　到了阳历的三月七日，惊蛰才姗姗来迟，这确实有点晚了，但老公却像得到了什么喜讯，欢喜连声：“这就快了好了，天气几天就有变化了！”，如他所言，气温猛地从七八度，升到了二十度左右，阳光也像新的一样，增加了亮度，风更勤了，但吹面不寒，清爽舒适。

褪去沉重的衣衫，顿觉步履轻盈，生命也像年轻了几许，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花枝招展的大妈翩翩而舞，弯腰拨开枯黄的草坪，原来这枯黄的草丛里早就夹杂着针尖般柔弱嫩绿的茎叶。花园里的冬青也开始润泽，和它相伴长在一起的一些不知名的小景观，看似枯枝败叶，仔细瞧去，干枯粗糙的茎杆上早就缀满了嫩蕾，悄悄地，怯怯地，像稚嫩的婴孩。这嫩蕾，有的圆圆的，像粗黑的糙皮上坐上了暗红的痣粒，有的尖尖的，像枯枝上斜爬着一个个可爱的小织娘，颜色有的泛绿，有的微红，看得出即将绽开的叶片。那些高大的枯树，肉眼可见的当属垂柳，它要么一冠独秀，要么一行行一绺绺，要么混杂在其它干枯的老树中，很显然，它的枝条已经开始柔软下垂，树冠上还隐隐约约笼起了一层淡淡的绿烟，像淑女鹅黄的纱裙，想必那些漫山遍野的杏树、梨树和桃树，光秃秃的枝丫上也密密匝匝打起了一簇簇暗红的花蕾。

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感受这处处酝酿的春色，心情好不惬意！联想到不久的日子，麦苗吐绿，油菜花开，粉嘟嘟的杏花和红艳艳的桃花，将要映衬着一片朦胧的柳色，不免心生欢喜。忽然想起了朱自清的名句：“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她生长着”，我想，这恐怕是对初春最贴切最新颖的赞语了！

　　但是，这早春也有恼人的地方，那就是无处不在的春风。惊蛰一到，春风不再探头探脑，牛刀小试，它忽然漫卷而来，呼啸而过，从早到晚，越吹越猛，每到下午，明艳鲜亮的太阳光，硬生生让它吹得灰蒙蒙雾澄澄，吹得人头发乱飞脸皮发紧，老公说：“春风有信，花开有期，今年有个闰二月，这大概要吹上二十多天，到清明前后，才能吹开桃花杏花，苜蓿小蒜和荠菜也要等到那个时候。”，孩子们不禁叹气，这要吹到什么时候啊？于是又嚷嚷着到汉中去看花，说汉中的油菜花开了，孩子们多么盼望一个明媚亮丽的春天啊！

比沙尘更糟心的，是冷空气并不想善甘罢休，它时不时会杀个回马枪，所以动辄一觉醒来，不是阴霾重重，就是雪花飘零，风像醮了冰，打在脸上生冷生冷，气温一下能降到零度左右，孩子们有点恼了：“这天，咋说变就变呢？”，老公笑道：“二月的天，妖婆的脸！”

怨归怨，但是我知道，我和孩子的心里，年年都住着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