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发财了

内优外欢

<p class="ql-block">  乌镇,值得来许多次。</p><p class="ql-block"> 她有的,你都会喜欢。</p><p class="ql-block"> 如果有时间,可以去了再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元宵过后一整月的那天,是母亲生日。正月冲击味觉的油齁气刚好褪尽,三月诗画般的人间便直抵人心,熏润,落拓,形色纷争。</p><p class="ql-block"> 车到乌镇的时候,已近正午。饭馆的老板娘见高龄食客,异常温和和热情。从满厨的菜式中选取了主客皆欢的当地名鸭,名榨菜,名茄子,名蛋饺,名马兰头。老板娘便亲自下厨,说她懂老人的口味。或许是我对菜式,服务,演员般的赞许,也或许是父母从不浪费的一惯作风下的光盘的鼓励,老板娘再三询问菜量可够,味道可好,父母赞不绝口,老板娘继续对“名”这个字进行了烹饪方法独特性的解读。</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父母眼里,所有辛苦干戈的经营都是生命之源。一盘菜熟了,可食即可,若得美味,便是锦上添花了。</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父亲讲话,有时候有点脱离国语正腔的恰到好处的文绉有点莫名提高话语的可信度。老板娘热切地感谢,热切地盘问家底,热切地夸我父母有福气,长命百岁。社会心理学告诉我们,夸一个老人,不仅仅要夸他的高龄,还要夸他的子女。</p><p class="ql-block"> “姑娘,你肯定发财了,你真的发大财了的。我看你一定是家里的老幺,把这么年纪大的老人还能带出来走走看看,不发财也要发财了,要发财了要发财了。”</p><p class="ql-block"> 社会心理学还告诉我们,打蛇要打七寸。要发财了,她是解药,她解开了锁死我前半生的穷穴,我乐了,乐得又人口一碗老板娘亲手包的大馄饨。</p><p class="ql-block"> 我是在体重定有新添的担忧中出了饭馆。</p><p class="ql-block"> 这个导航设置的旅程终点,原来不是终点,它是起点,是破百岁,伴长命,享发财的愿望之旅的起点。</p> <p class="ql-block"> 午后一点终于安顿好住处,有观光车送客至住处,行李也可托运入内。尽管景区已经优化管理,但对腿脚不太灵便的90高龄的老父亲来说,依然有诸多不便,从地下停车场走到游客中心,从观光车停车点入宿,要让过许多车,避开好多人。父亲走路,惯性的优势已然消失,每一步都在重启。</p><p class="ql-block"> 母亲还好,驼着背,一步一摇,摇得很稳,我搀父亲,分走了她原先扛着的对老伴走路的担心,她就摇得更快了。</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娶到我母亲,真的是福气。母亲聪敏,凡事一学就会,家务活做得好,体力活也干得不输父亲,在那个靠力气挣钱活命的年代,母亲跟父亲一样用尽全力养着这么多人口的家。母亲性格好,女性少有的大度大气,包容父亲各个年龄段的大条简单不够周到,把父亲伺候得连炒韭菜都会放一锅水。</p><p class="ql-block"> 母亲记性也好,全家4代人的每一个人的生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在生日那一天会烧香祈福,她用她的方式牵挂每一个人。</p><p class="ql-block"> 其实,母亲最大的优点是不仅仅是对子女的肯定,对他人也一样,她总能找到别人的优点,长得苗条是优点,长得胖是富态,调皮捣蛋的是聪明,闷声不响的是沉稳。母亲的世界里,没有谁是不成器的,只是先后的时间区别。</p><p class="ql-block"> 女儿在国外的那年头,母亲见我就说阿笨是个聪敏的孩子,遇事有主张,不用人担心。直到回国那天,飞机落地,父亲才告诉我,你妈一看不好的新闻,就睡不着觉,半夜都叨叨着她的外孙女。</p><p class="ql-block"> 母亲真的是把我们的焦虑害怕操心用她的心力碾啊碾,碾成我们遇事时的定海神针。</p> <p class="ql-block"> 出门前父亲说还是待在家里好,走不动了。我说只要还能想着法子走,就得走。你的肌肉是有记忆的,会记得它的使命,你走起来,它才会成全你的行走。一旦你不走,肌肉会误以为它休息的时候到了,你倒是想走也不让你走了。父亲说那好的,我带上拐。</p><p class="ql-block"> 我万万没想到,父亲没把拐没累着,拐把父亲累着了。它是个四脚撑的。稳稳扎在地上等人同步,方可出第二步。父亲嫌它影响速度,一直把它横提在手上哼哧哼哧往前走。</p><p class="ql-block"> 走了一小段路,父亲坚持留在房间睡觉,让我和母亲出门玩。</p><p class="ql-block"> 我和母亲坐船,拍照。我去看展,母亲坐在室外与人闲聊。我听不到母亲在聊什么,阳光很吵,扰了我的听力。母亲说了一辈子好听的话,想必出口便是,旁边的女子笑了又笑。我从木心美术馆出来,母亲跟每个跟她互动过的旅人道别。</p><p class="ql-block"> 我的女儿曾问我,妈,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像你的妈妈。</p><p class="ql-block"> 女儿的意思说我跟我母亲一样喜与人搭讪闲聊。我对照了很久,我和母亲不尽相同。母亲有源源不断的生命故事去佐证他人或自己的观点。她可以是听众,也可以是演说者。而我更喜听他人的故事,在别人的故事里努力调整自己的过去和未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晚饭的饭馆遇见了长兴的游客和东台的店家。热闹便从互道祖籍开始了。等到屋檐船檐的夜灯照亮古镇的天空和河水,古镇像被摁开了红色的消音器,岸上先前被阳光晒得满城鼎沸的人声突然就被吞没了。船上的桨声也在灯影里的水波中摇晃了几下,安静了。&nbsp;</p><p class="ql-block"> 母亲说你爸差不多要睡醒了。</p><p class="ql-block"> 返程脚踩的每一块条石板都用力抵着我的体重。店家与老妈一起回忆的老家的那些苦日子以跑量的方式跑进来,连同我暴食饭菜后又往肚子里填进的几块糕点,我不仅重还沉。</p><p class="ql-block"> 我们把打包的饭菜送到一觉睡醒的父亲跟前,炫耀了我们眼里的嘴里的以及心里的收获。我问父亲明天能走吗?他说能的。今天一定要走的话其实也可以,只是走得太慢,会影响你们的速度。</p><p class="ql-block"> 我来过乌镇好多次,本就想带父母来看看,但父亲却因为怕影响我而选择止步。在有爱的家庭里生活的人,总是你想着我,我想着你地让来让去,让到各自心生遗憾。</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夜香眠。</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个睡眠很轻的人,但晚上难得的倒头就睡着了,连房间的灯还没来得及灭,父亲一向嗜睡,从没认床认地一说,跟宽厚的古建筑一样,一以贯之的无需矫饰。</p><p class="ql-block"> 我们去水上早茶客吃早茶。</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我一再不以快速为荣的提醒下,终于走出了纯玩的样子。边走边对照70年前的古镇模样。</p><p class="ql-block"> 早茶客是个微有规模的沿河集市,各类早点,品种繁多,食客随处落座,随点随食。我先点了10个生煎,一碗小馄饨,安顿父母落座。人有点多,有些店要等候。搞笑的是,等我点来烧卖,油条,和稀饭的时候,父母已经吃完了。说怎么也吃不下了。</p><p class="ql-block"> 原本母亲生日吃碗长寿面的打算也就成了多余。</p><p class="ql-block"> 但一壶5元钱的红茶,却让父母很开心,一小杯一小杯盛有阳光的茶水在微凉的清晨融生无限的暖意。</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他们的开心不是红茶的味道,而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苦了大半辈子的他们,还能有这样的日子,坐在河边的阳伞下,吃着早点,喝着早茶,走得快了还要被批评。而70年前的他们,在同一条河里,背着纤绳,食不果腹,一脚深一脚浅拉着装着货物的船马不停蹄苦谋生计。</p><p class="ql-block"> 熬过苦日子的人,一点甜味就有了蜜意。我给父亲递过餐巾纸包,示意他衣袖口的油渍。他执意不抽,拿起先前擦过的一张纸擦了一擦。我忽然想起,晨起给他拿好的一次性洗脸巾,他也坚持没用,愣是把妈用过的一次性用成了二次性。</p><p class="ql-block"> 父母省吃俭用惯了,对自己极其俭省,但给他人的却是力所能及的人生顶好。我们告别早茶市的时候,父亲说,不要因为你出了钱,就去消耗不必要消耗的东西。我走到前面去探路,我走得快,没回过神来,但凡我早一点领会父亲所指就是我让他新拿纸巾,我一定回头去抓一把餐巾纸过来忤逆他一下。</p><p class="ql-block"> 好巧的是,他的教育总那么及时,现身说法,不容反驳。</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