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疫情防控放开以来，我一直猫在家里，所以老两口一直保持着阴性。惊蛰这天，我戴上N95口罩第一次上超市，买了促销的黑猪肉和促销的大白菜。</p><p class="ql-block">车停得远，肉菜沉，我一个腰腿不那么给力的老太太，手提肩扛，步履缓慢地走向我的车。这时路边有一平板车，上面摆着几小盆草莓，车旁一瘦小的近乎中年的女人朝我投来期待的眼神，充满希望地说：“买一盆草莓吧！”我知道这时候草莓的价钱，得二三十元一斤，我看也不看地边走边开玩笑地回应：“俺们老百姓买不起。”没想到我这句话没说好，勾起了她满腔的悲愤，她在我身后急急忙忙地控诉，怕我走远，还追了过来：“你还是老百姓？你们知识分子还是老百姓？我们才是老百姓哪！任人欺负的老百姓！”我停下来说：“你别看我戴着眼镜，我就是老百姓。谁欺负你了？”她就像认定了我是包青天似的，滔滔不绝地倾吐起来。原来前两天她卖草莓，几个巡视的管理人员不让她卖，说她没有营业执照，还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上，还训斥旁边帮她说情的几个大妈：“你是谁？你管得着吗！”最后还把她的15斤草莓给抄走了。她怕我不能理解她的遭遇，还比划着像他们勾她那样勾住我的脖子，猛然间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往回缩——我是忌讳她没戴口罩。我说“你去告他们啊”，她说“我一个外地人，告不下来啊”。我说：“如果当时我在，我一定帮助你跟他们打架！我分析，其实就是他们想吃草莓了。”</p><p class="ql-block">我就是这么想的，就是他们想吃草莓了。如果因为没有营业执照，可不可以“枪口抬高一寸”？如果不行，可不可以让她拉回去？况且我们这里是乡镇，又不是城里。</p><p class="ql-block">她跟我说着，眼神里、语气里，有申诉、有期待。因为我戴眼镜，她把我看成知识分子了，她高估了知识分子，她觉得知识分子能当包公。</p><p class="ql-block">回到家后，我脑子里总是出现这样的场景：那几个管理人员的家里，老婆孩子围着餐桌，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初春的香甜的草莓，他们赞许着家里的男主人，庆幸他有这么好的工作。</p><p class="ql-block">写完之后，想起《捕蛇者说》结尾柳宗元的一句话，让我心有戚戚焉：“故为之说，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p><p class="ql-block"> 2023-03-10</p><p class="ql-block">说明：文中图片中的草莓是我自己种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