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发生丨方杨采风散记

西窗剪烛

【1】

早春二月，应文友之邀去了方杨，正好，我想保持年少时纯真的眼睛，好好去看一看我的故乡大地。

我看见天边茫茫重叠的层云，象列维坦绘画里的森林与与沼泽。我还看见春姑娘头戴花冠身着绿衫款款走来，笑靥盈盈……

蓦地意识到，我眼里望见的物象其实是幻象，准确一点说是心象。

真正的风光画卷分明就在方杨的这爿土地上展呈着。河流、森林、山岗、花木、小桥流水人家……花果山的大绿，还有山顶的绯红，不就是春姑娘的装束么？

她已经来了。

【2】

在这个濡湿的早春花果山寻找丢失的诗行。

桃林下一片落红，梅林燃烧着一片红火。冬天里冻结的一切融动了。而我的思维还冻结着。只有在春日到来之际，在惊蛰的隆隆雷声中方能融释开来。

新翻耕过的田地里泥土如浪，我所有的昨日之梦也是时代阡陌的泥渍。

双肺感染，我被新冠病毒害苦了一个冬天，也许是造物主为了惩戒我对生命之旅的肆意浪费，它拉住我的身体，我的脚步，让我只能慢慢地走，好去仔细欣赏天生万物。

竖起耳朵聆听，嘘，安静一些，能听到倒水河边沿草芽拱土的声音；再静一些，可以看见树上花蕾怎样一点一点绽开，还有叫不名字的小虫子们怎样在树墩旁的泥土里辛勤劳作，养家糊口。

【3】 

人啦，一静下来就爱想。

浮躁的尘世，呆滞的思维，生活里充满了混乱与未知。在这样错乱的时序中，我甚至忘掉了生命和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然晃过了古稀之年。

但是看看大自然吧。 

大自然从来就没有错乱过，该绿的绿，该红的红，该黑的黑，该白的白。一年四季，循序轮回，春夏秋冬，遵守着共同规则，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景致，它们是和谐的，相互衔接的。是另一种生命秩序的衍化。

【4】

浅灰色的水泥铺就的景观大道是山林间最长的一行诗。

沉漫在久远历史回想中的花果山是一篇内容饱满的散文。

沿着蜿蜒的路走进花果山，绿树葱茏，视野开阔。路边的迎春花温暖地向我们展示着亮眼的点点金黄。

一条路直通山顶，那里是海大一片梅林。来的正是时候，红梅、绿梅都开了。和公园里的梅花景点“小家碧玉”感觉不同，这里具有一种野性的粗犷之美。

朋友们都忙着选景照相，想留住这一方火红的灿烂。我坐在林边的块石上小歇，很惬意地体验早春二月花果山的大美与安详。

城里人，在钢筋与水泥构筑的楼厦丛林中，在充斥噪音与粉尘的环境下，在终日里行色匆匆的劳碌打拼里，哪里，能给疲惫的身心以慰籍？哪里，能让你拥抱自然，放飞情绪，享受天然氧吧的清新？

那么，来这里吧，花果山，青山不老；倒水河，绿水长流。随时可来，随时可见簇簇跳动在这里的花与果，还有实诚的当地人。

【5】

郑家大湾，一棵千年古枫树。人们在树下停步，惊叹生命的顽强与神奇。

我关注树杈上的鸟巢。

树很老，很苍劲。屈曲盘旋的虬枝尤甚具有刚劲的线条美。枝叶很浓密，但疏密有致，以天空作背景看去，那就是一幅大画家的写真素描。

鸟从纷繁多变的外面世界回到自己的小巢，沿着自己熟悉的一条空中路径曲线穿飞。它融入了树，家就到了。

它携带的风不碰落一片树叶，它的双翅和尖爪更不曾弄断一根哪怕最细小的树枝。它经常做的，只是查找并啄食树上的蛀虫。

归家心切，风雨无阻，眨眼间穿枝而过，无遮无挡。爱的驱使，以及逃避危险的智慧，让鸟儿练就了这样的特技。

它知道，只有家，才是放心的地方。

【6】

伫立在寨墩古城遗址煎，我用西周、春秋的目光打量。

那时这里住着至高无上的国之王。烽火硝烟，兵戈刀剑，还有宫娥彩女清清的冷淚，凝固于这硕大的城堡，长长的宫墙，让人生发穿越千年的漫想。

我站在古城遗址上眺望，如同当年西周的巡夜卒，脚步声里掺和着权斗的血腥，王宫的礼乐。

考古专家说：这里应该有古代的祭祀坑和烧土工窑。于是，沿着幽深的历史隧道追溯，我仿佛看见两千年前垒土烧铸的工场。人们烧土奠基，烧瓦建房，烧陶制器，把粗细不一的绳纹压印在鬲、瓮、盆、罐上，我想，华夏民族的装饰美学，兴许是从这里萌芽，繁衍而走向辉煌的吧？！

工坊里窑火熊熊，我望见一位面如紫铜，一脸沧桑的老者，浇铸着青铜鼎、尊、簋、盘，为了他的王，将木柴燃烧的猎猎火焰，铸成了一件又一件历史。

眼前，泥掩住了一切，城址上的灌木荆棘已被清除，层次分明的烧土和夯土里透着神秘与期待。

欣慰的是，一个千古之秘，终于拱破地皮，初见天日，让一个王国的皇城原址，化作一面铜镜，永久反射两三千年的历史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