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情哟！黄土地上的恋歌】

清风静影

题记：

道情，是山西民间小戏的一种，在晋西北广为流传。这种随处可见，随时能听的小戏，历史悠久，根脉深远。其中有一些曲调，是盛行于唐代、宋代、元代时的词牌。像“耍孩儿”、“西江月”等，基本上保持着原有的格式。在唱腔上，又揉进了地方戏曲的某些音乐特色，如“流水”、“介板”等，主要是汲取了山西北路梆子的音乐。有些曲子，则吸收了民歌中的营养，然后形成自己特有的风格。

五寨道情是其中的一脉，追根溯源，可称晋北道情的根祖。它既有地方民歌小曲小调韵味，又有梆子戏唱腔板式。属于我国俗曲道情的一个分支，是道情艺术花园中，一簇璀璨的奇葩。1995年，五寨道情剧团参加全省曲艺调演，曾获得二等奖。

道情，难在一个“道”字，重在一个“情”字。听一曲，便情浓如酒。醉倒的是人，醉了的是心……

　　沉重，从嗓子里流出来，还是沉重；悲壮，从胸腔里压回去，一样悲壮。把头发摇碎的曲子，把眼神抖乱的调子，冲撞着南山，牵引着细雨，所有的情绪，地动山摇，如泣如诉。泪，化作了烟火；笑，长出温情；故事，被相互描述成不朽与传承。一切假装与扮演，都被真实的生活，由稀熬稠，熔化了，冷却了，凝固了。

风情画，一卷一卷，在午后或夜晚展开。

当你被风一样的刀子剜心的时候，当你被月一样的夜色包围的时候，一种情愫，便黑压压地在一把胡琴上舞蹈。



万箭释放，簇拥着黄土高坡特有的情感，如同村子里散了的羊群，栏栅里冲出来的牛犊，一切都荡然无存，甚至是一无所有。无即空，空即尽，尽即有，一地人的天性，在民间的曲调里完成。缺憾，是一种美；粗犷，挤进了殿堂。

　　当日子，很难用语言叙说的时候，人世间，一切都无能为力，只有那支深沉的竹笛，那面敲碎多少人心和梦的铜锣，还有那把拉断几代人相思的二胡，才把心中的河和眼里的火，放在同一个台子上比较。

呀呀呀！哎哎哎！那片土地，陡然升腾起一串串醋柳柳般火红的云雾。薄薄的幕布，怎么能遮掩悲喜交集与高潮迭起？浅浅的土台，如何不是一个大大的世界，卷起来的一炮黄尘的诉诸……



当声音交错的步子，用一腔豪情穿过三晋大地的城堡，漫过黄土高原的坡坡梁梁；当曲调委婉的姿势，笼罩在晋西北的某个角落，一睹山的起伏，抚摸土的苍凉，你就会托起这方人烟，咀嚼这里的深浅，以及人世间或咸或淡、或苦或甜的乡土气息。击穿的情绪，已经不能自主地掩面长啸。

　　在这个唱哭世界的曲调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音符，你就会端详这些眉眼。在一字一句的唱词里，记起莜麦、土豆；记起烩菜、油糕；记起缠绵的五哥放羊，还有悲苦的光棍哭妻；记起一阵一阵的山风，和一群一群的牛羊。民族风装点着古老的旋律，把一片黄土地，搅动得死去活来。



你，一定不是你；他，也一定不是他。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走断了东西南北，眼前，便是如铁的圪塄和如刀的山风。



一条河，在心上流过，时间久了，功夫到了，泛起九曲回肠的浊浪；一条路，在身后消失，卷走男人走口外、女人挑苦菜的影子，把圪梁梁上的旋风，沟坡坡下的人影，注释成四季不歇的激情。

　　那个叫海银子的后生，那个叫二美美的女子，你们的土地呢？你们的庄户呢？那心中长出的道情，那梦里洗亮的嗓子，已成为了你俩的灵魂。这灵魂，才是那片土地上，长出的谷穗子，开花的山药蛋。你们在风声起伏的胸膛前，点燃有别于情歌的情歌，化解骨子里藏着的藏着。让灯火下的夜，一点一点渗透进田地，在黎明时分，长出一个又一个带泪的传说。我看到了来不及歌颂的山川，已经喊声震天。

我用一万种复杂的心情，欣赏着流出结痂的眼泪，丰满成枝繁叶茂的腔调，滋养的故事。我向声音、向舞动致敬！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把二胡，一对铜钹，一地故事，千年的传唱，在四季的期盼中，唱哑了黄土地的野性，唱哭了硬生生的人。别问我——哪是个甚？哪是个谁……

这方土地上的道情啊！你的悲欢离合，你的仁义礼智，你的爱恨情仇，都长成了一棵树，一棵晋北偏西的树，曲调结成果子，一曲一曲，落在了熟悉的土地上。



我的道情哟！离一颗星星的翅膀那么远，离一个村子的心脏那么近。唱出来，不如喊出来；喊出来，不如抖起来！

　　2023.3.8. 凤君于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