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那些事儿——丟魂落魄二、三事

荆山内子

<p class="ql-block">我的大弟乳名叫达三,小我整整3岁,是祖父母晚年喜得的长孙。但美中不足的是聪明伶俐的达.三弟,自小瘦骨伶仃,体弱多病,特别是三天两头就肚痛得令人揪心,非寻医问药不可。故此,小达三就成了祖父母心中的重中之重,备受一家人的关注和宠爱。</p><p class="ql-block">其实,所谓宠爱也就是每天的大多时间都是由祖父或祖母抱着或揹着,屋里屋外晃荡晃荡或串串门,很少让其单独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担心有个闪失什么的。除此,还有一个特别待遇,就是每天或隔天母亲会弄个枸杞蒸荷包蛋给小达三独享(枸杞是父亲从省城买回家的),说是给长孙强肾固本,增强体质。祖母如是说。</p><p class="ql-block">记得1951年初春的一天下午,达三弟的肚痛毛病又患了,而且痛得在地上打滚,哭闹不止。祖母见状,立即将孙儿揽进怀里呵护着,并用手心捂着肚脐轻柔地抚摸不止,柔着柔着,祖母突然感觉肚子里有个“成坨”的东西在蠕动,凭经验,老人家断定是蛔虫作怪引起的肚子痛,便说:赶快去买宝塔糖打虫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长尾岭屋场原貌</p><p class="ql-block">(图右•达三弟 图左•叔叔长子益康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时,太阳已经夕阳西下了,而买宝塔糖必须到离长尾岭3华里的安定桥䓎店才能买到。时间仓促,谁去买呢?因为当时叔叔和嬸嬸已出门干农活去了,留在家里的(除老祖母和病儿达三)是即将临产的母亲、11岁的我、3岁多的述之、益康弟和两岁多的腾芳弟。置身于此景此情中的我,立即自告奋勇地说:“婆婆(家乡人对祖母的称呼),我去,我去。” 那时候,小时候爱哭的我已成长为一位大胆、自信,特别殷勤可人、活泼有余的小姑娘, 加上初级小学毕业正辍学在家,早巳成为家人们得心应手的小帮手。祖母立即把购买宝塔糖的钱交给我,用十分信任的目光微笑着对我说:“章华,快去快回,路上小心。”</p><p class="ql-block">我将钱塞进口袋,挎着个旧书包跳跳蹦蹦地出发了。去安定桥的路线是:出长尾岭院子,向右走到池塘边——右拐(如上图所示)沿着长尾岭的后山翻过一个小山岗——穿越“孤家坟”一片丘陵坟地——再下坡从“横冲屋场”前路过——最后穿越一片大平原农田间的羊肠小道(途中路过“上培里和下培里”邱明文的家)——直达安定桥街。</p><p class="ql-block">这是我第一次独个儿走这么远去办事。出门没走多远,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不安,但想到任务的重大和祖母的威严,来不及犹豫再三,便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奔跑着,我很快就到安定桥药店买了宝塔糖。</p> <p class="ql-block">当我高兴地把宝塔糖塞进书包,大步流星地走出街巷踏上返程路途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田间劳作的农夫们都陆陆续续扛着锄头犁耙收工赶着回家,天色愈来愈暗,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想着还要赶3里路程才能回到家,我有点心神不宁了,心想:“若有个伴儿就好了。”我气喘吁吁地跑呀跑呀,待奔到横冲屋前时,天完全黑下来了,接下来是穿越种种奇闻怪象、阴森诡异的“孤家坟”墓地和长尾岭后山的小山岗,大约还有1里多路程。</p><p class="ql-block">俗语说:“老虎来了,没有跛子。” 意思是说,事到临头就豁出去了。从横冲屋爬上坡来到“孤家坟”㘭上时,我的双脚开始发抖,但壮壮胆定定神我果断地踏上了坟地里回家的小径,我攒着拳头、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墓地上有个亮光不断地闪灼着,时不时又听到大片坟地里此起彼伏约隐约现的怪异响声,我腿发软,脚一滑𨄮了一跤,爬了几步站起身来没走几步又𨄮了一跤,就这样,跌跌撞撞,爬爬走走,累得大汗淋漓,总算穿过孤家坟坟地,爬上了长尾岭后山的小山岗。</p><p class="ql-block">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怱然听到越来越近的“章华,章华,你在哪里?”的呼喊声,我知道这是收工回到家的叔叔来接我了。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狂奔着,见到叔叔就一头扑倒在叔叔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叔叔知道我受惊吓了,安抚了好一阵子,才牵着我的手回家。祖母早已来到院子里迎候着,见我脸上挂看泪珠,心疼地摸摸我的头说:“好妺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p><p class="ql-block">“孤家坟”惊心动魄的一幕已70余年过去,但当时魂飞魄散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令我终生难忘,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1952年秋,在父亲的安排和督促下,辍学三年的我,来到平江县思村完小寄宿读5—6年级。长尾岭距思村完小约15华里路程。从长尾岭去思村完小的路线是:从长尾岭出发,沿着马头岭(如上图所示)方向前行——从马头岭屋后翻山到杨家坊塅中(塅中有一条常年枯竭的大河,只在洪水季节才有河水流淌而过)——过大河的塔水桥(离河床很低的小木桥)至王㘭小店(至此大约5华里路程)——王㘭小店旁进山路——沿丛山峻岭山脚下弯弯曲曲的小路前行约10华里至思村塅中,思村完小就在思村塅一条大河的岸边。</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在校寄宿读书,寄宿生必须自带粮食交总务处统一安排蒸饭。所以,每个周末我都得回家拿米和生活用品什么的。因为那些年马头岭和长尾岭只有我一人在思村完小读书(大弟达三和东海侄后我一年),我每次回家就得相约家住杨家坊的廖万辉同学或家住王㘭的吳浅梅同学一同往返。</p><p class="ql-block">记得1953年春,一场大雨过后的一个周六下午,我和万辉同学结伴回家,走到杨家坊塅正准备过河时,却发现塔水木桥被河水冲塌还未修复完好。怎么办呢,返回学校吧,10余里山路来得及吗。我俩正犹豫不决时,怱然看到河对岸有两个农民模样的男青年手持一根木棍探路,徒步涉水走过来了。</p><p class="ql-block">因为万辉同学的家就在河对岸的山脚下,我离家也只有5华里路程了。回家心切,我和万辉便决定徒步涉水过河。于是立即脱下鞋袜,卷起高高的裤脚,手牵手走下了河道,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着对岸移动,因为第一次置身一片汪洋的水面中,走着走着,有点天璇地转的感觉,心中很是紧张和害怕,我俩的手攒得更紧了。隨着河中水流的加速加深,浮力加大了,我俩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了,冷不防万辉先倒下了,因为手牵着手,我也被拉倒了。我俩在流水中奋力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救命哪,救命哪!”。这时正在河岸耕作的几位农民伯伯听到呼救声,奋不顾身地冲到河中,连揹带拖把我和万辉弄上了岸,但因喝水过多,加上惊恐过度,我和万辉巳昏迷过去。此时,听到滿塅喧闹的乡亲们都赶来了,万辉的家人也赶来了,大家七手八脚立即将我和万辉抬着扒在两条水牛的牛背上,然后,使劲地按压背部,因为灌了水的腹部受到牛背的挤压,霎那间,我和万辉呕吐了一大滩水后,才慢慢苏醒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p><p class="ql-block">这是我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水的恐怖和水的残酷无情!数十年来,我常常想,当年若不是幸好有几位农民伯伯听到呼喊声舍命相救,两个年仅13岁的姑娘早就葬身于江河之中了啊!,</p> <p class="ql-block">1954年秋,我考入平江县一中就读初中一年级。长尾岭距平江一中30余华里路程。那时候,平江县至安定乡还没有修公路开通客运,所以,每到周六下午,我得独个儿步行30余华里才能回到长尾岭家。</p><p class="ql-block">一个周六的下午,因学校团总支开展主题活动,放学晩了一个多小时,我估计回家可能来不及,便决定去大桥江东小姑母家度周末,因为去小姑母家比回长尾岭要近10来里路程。大桥是长尾岭去平江一中的必经之地,距安定桥10里之遥,而小姑母所居住的江东距大桥大约两三华里。从长尾岭去小姑母家我去过多次,但从平江一中去小姑母家我没走过,只知道方向,路线不熟。</p><p class="ql-block">俗话说:“路在嘴上”。敢想敢为的我说走就走,拧着个书包朝着小姑母家的方向疾走如飞,因为边问路边走,免不了会走些弯路,待赶到大桥江东时,天就黑了。江东是一片平原地段,放眼望去,依稀可见姑母家就在一条大河彼岸的不远处,我迅速赶到河岸准备过河,但左右远眺却没见到过河的桥或渡船木伐什么的。因为地处平原,这里的农家住宅都建在远远的山脚下,路上也见不到行人可以询问。怎么办呢,正手足无措时,我突然发现不远的河道里有一条大约20多米宽的浅水哗哗流过的跨江堰。我喜出望外,想到姑母家就在河对面,决定徒步过堰,尽快来到我亲爱的姑母家。</p><p class="ql-block">我迅速脱下鞋袜,卷起裤脚,一手拎着鞋袜,双眼紧盯河堤,一步一步地向着河的对岸前行,开始还很顺利,我庆幸自己的抉择英明。但大约走了大半程,突然遇上一波较大的急流挡在前面,我迟疑了,想到万一被急流冲倒滑到堰下的深水潭的惨景,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呆呆地站着不敢隨意动脚了。怎么办呢?思考盘算了很久很久,我决定干脆扒下来贴着碎石抓住大块石板爬着前行。于是,我将两只鞋子插进裤腰,书包顶在头上,书包带挂在两隻手臂上,整个躯体都泡在河水里,就像乌龟爬行一样,昂起头一伸一缩,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河水、汗水和泪水混为一体将我全身浸透。就这样,我终于成功跨越了20多米长的河堰。</p><p class="ql-block">来到姑母家已是掌灯时分。姑母见到脸色苍白、全身湿碌碌落汤鸡似的我,一下被吓住了,问明情况后,她迅速给我换洗,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可怜的妹子,要是你爸爸妈妈见到你这模样,不知有多心疼啊!以后做任何事都不要冒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得了啊!”事后我也常想,如果那次江东河堰遇难,我的父母亲招魂都不知朝哪方啊!</p><p class="ql-block">两次水里逃命,感慨万千,不堪回首。但有几句心里话我必须提醒来到这里的美友们:常言道:水火不留情。生活中如遇上了水的威胁或火的威胁,千万不能存侥幸心理而胡来妄为,最稳妥的办法是,在保障生命安全的底线上,退而求次。因为活着就是王道!输什么都可以,唯独至尊至重的性命不能输!</p><p class="ql-block">忆往昔,丢魂落魄多少事,但终究没有丢掉小命。应该说,这样的人生也算是幸运又幸运了。足矣!不过,仔细想想,人的一生中遭遇的所谓“灾”与“难”或“苦”与“累”,并非全是坏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丰盈与厚重。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说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