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儿

天凉好个秋

老娘身体抱恙，住了几天院，陪床的日子里，颇有感触。

同病房有对老夫妻，皆古稀之年。老妻脑梗影响胃神经，头晕呕吐，除了吃饭、方便，终日躺着，只偶尔与人交谈两句。陪床的丈 夫年轻时当过兵，身体瘦削，腰板挺直，精神矍铄，比较的健谈，只一日便熟识了。他们来此有些时日，那老者买饭、打水、倒尿盆、洗内衣……伺候病人很是细心。晚上拉开折叠的躺椅和衣而卧，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病人或是尿急，或是恶心，翻身而起时，他便慌忙上前搀扶，一连声地说:“哎呀，你慢点 呀。”埋怨中满是关切。

一次，病人呕吐难受，不想吃饭，劝解不成，老者很是生气，摔门而走，转了一圈回来依旧小声劝解。他们的儿子媳妇也不时过来，一日，当儿子的跟娘商量，寻思替父亲几天。可那老太就是不允，问得急了，又是一阵干呕，只得作罢。也许在老太太心中，老伴就是主心骨，就是靠山，依赖久了已成习惯。老人给老伴订了半斤牛奶，每天下午五点左右他把老伴托我们照看，自己到医院大门外去等送牛奶的。由于时间不确定，有时要等好长时间。我出门买饭，就见过他那在落日的余晖下，医院门外倚墙独立的身影。

后两日，病房内又住进一位行动不便的老太太，老人得的是疑难杂症，五年内去了好几个大医院，看了无数个专家，都不确诊，只说可能是周围神经的病，钱也花了，药也吃了，身体每况愈下，能力逐渐丧失，先是行走，后是语言，现在连吞咽也很困难。“五年了，孩子们都忙，把我绑住了”，病人老伴向我们说起时，语气平静，但个种滋味任谁也能知道。吃饭时，老头老太相对而坐，喂一口饭，喂一口水，稍有不慎，老太太就大声呻吟，很是痛苦。一顿饭要吃好长时间。老太也作呀呀之声，其中意思只有老伴明白，“她这是问我吃了吗?”老头向我们解释，转过头又大声地对老伴儿说，“我吃过了，买了二十多个饺子，咱俩一人一半。”见者为之动容。

时隔多日，那落日余晖下的倚墙独立的身影，那病房内相对而坐的场景仍时时浮现在眼前，于是，年轻时读过的一首诗也涌上心头： “我愿意是急流，山里的小河，在崎岖的路上、岩石上经过.....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这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一首爱情诗，想当年这首爱的誓言让多少人怦然心动。但现实生活中，我们及我们的父辈很少过情人节，鲜少会说"我爱你" 三个字，可就是那平平淡淡的相守相伴未必比不上你侬我侬的郎情妾意，也未必不如“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山盟海誓，矢志不渝。

键盘上敲打完最后几个字，转头对沙发上低头玩手机的某人说：“明天我要早起锻炼身体，我不想老了成你的拖累。” “唔？”听的人头没抬，只轻声哼了一声，我瞬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