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贤亲王墓—涞水游记之二

Gao Ping

先从爱新觉罗·胤祥说起，生于1686年11月16日，故于1730年6月18日，清圣祖康熙帝第十三子，生母敬敏皇贵妃章佳氏，别名十三爷、允祥，满洲正蓝旗。

康熙六十一年，皇四子胤禛继位，胤祥被封为和硕怡亲王，又出任议政大臣，处理重要政务。雍正元年，命总理户部。自此即全力辅佐胤禛治理国家，胤禛亦对其十分信任。雍正三年，总理京畿水利营田事务。雍正七年因准噶尔部窜扰边陲，命其办理西北两路军机，叙协赞功待诏增仪仗一倍。

因胤祥对雍正朝的治绩助力甚大，遂得世袭罔替的许可，为铁帽子王，清朝有史以来第九位铁帽子王。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阳历6月18日）去世，时年四十四岁，令享太庙，谥号「贤」，另赐有匾额「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冠于谥前。将其名「允祥」的「允」字改回「胤」字，这成为有清一代臣子中不避皇帝讳的唯一事例。

雍正皇分别在北京西郊、直隶天津、江苏扬州和浙江杭州等地为允样设立专祠，并将其牌位奉人盛京贤王祠，以供后人永远祭仰。

雍正十年（公元1732年），雍正皇帝亲自为允祥举行安葬仪式。在安葬地今河北涞水县水东村，雍正皇帝大放悲声，如此隆恩，不仅是其他宗室王公大臣所难望项背，而且在清朝历史上也是特例之特例，就连雍正皇帝自己也说：「恰亲王毫逝，心中悲，饮食无味，寝卧不安。王事联八年如一日，自古无此公忠体国之贤王，朕待王亦在常例之外」。确实，雍正皇帝此说不虚，而他之所以如此厚待允祥，也不无渴望其他朝臣效仿允祥一心一意侍奉自己的心愿。

雍正帝对于胤祥的办事能力很满意，评价道：「凡宫中府中，事无巨细，即王（胤祥）一人经画料理，…，无不精详妥帖，符合朕心」。

十三皇子行乐图

雍正十年（公元1732年），雍正皇帝亲自为允祥举行安葬仪式，并撰写祭文，抄录如下：

「呜呼，哀哉！贤弟仙逝，倏已阅三载矣。音容俨然，遂隔幽明，思念缠绵，与时俱积。

从前奠醊，悉循国家之典制，而为文祭告，亦多授意摛词。今则葬期已届，挥泪含痛，自制祭章，亲率宫眷及诸弟子侄辈，以家人之礼，制奠攒庐。至情无文，直抒胸臆，惟贤弟听之。

忆昔幼龄，趋侍庭闱，晨夕聚处。比长，遵奉皇考之命，授弟算学，日事讨论。每岁塞外扈从，形影相依。贤弟克尽恭兄之道，朕兄深笃友弟之情。天伦至乐，宛如昨日事也。

朕兄临御之初，实赖贤弟为腹心股肱之寄。贤弟秉忠诚之至性，展翊赞之嘉谟，凡有关吏治、民生、国政、军计者无不细心筹画，慎密敷陈，务期海宇乂安，苍生被泽。即宫中府中事无钜细，亦莫不措置咸宜，经营悉当。自古史册所传良弼懿亲、一心一德者，畴能与贤弟比伦乎？贤弟之德备矣、功宏矣，不亟为表扬已垂久远，朕兄之心其能安乎？纵极力表扬，而于贤弟之丹诚伟绩，又岂足云报乎？

修短不齐者，数也；生死之难忘者，情也。得贤弟而中道弃捐，朕兄之凉德也。赖朕兄而遗徽表著，贤弟之福厚也。今者，朕兄以念弟之深，痛弟之切，大显其勋名，尊崇其典礼，凡经理于身后者，无不殚竭其心思。而贤弟生也荣，死也哀，名既不朽，寿且无疆，贤弟之福，不已全乎！假令克享大年，后朕而逝，朕之孝子顺孙善体朕心，亦未必能洞悉弟数十年之心迹，如今朕之经理周详，罔有遗憾。然则，贤弟洵有全福，而朕之怀忧抱恫，失所依毗，其福不及贤弟远矣。

朕兄数年以来，追慕皇考皇妣，明发有怀，凄怆曷极，今贤弟又舍我而仙逝耶！既抱终天之恨，更增同气之悲，含酸茹叹，其何能自已耶！贤弟忠爱之悃，朕兄所深知。况兄万几在御，决不肯过自悲伤，以遗九京隐痛。惟有敬念皇考托付之重，深体贤弟辅弼之忱，于当日忠谠箴规之言，比时未曾见诸施行者，必追忆而悉践之，力图政治之有成，以不负皇考，不负贤弟，庶几在天之灵为之欣慰，而默相庇佑焉。

呜呼！援笔写心，肆筵馈奠，哀衷满纸，泪酒盈觞。贤弟其领受之，呜呼，哀哉！」

据说，雍正皇帝赐给允祥墓地，得知得「踊跃忭舞」，当即派人取来坟地上一块黄土吞下，且跪伏雍正面前叩谢日：「皇上待我隆恩，异数不枚举，子孙世世俱受皇上之福绵长矣」。即吞土受陵来历。

怡贤亲王胤祥的陵园，坐落在河北涞水县，居县城西北12公里的东营房村西南，园寝南、西、北三面丘陵环抱，东西为平原，内有云溪水蜿蜒流过，称为云溪水峪

从神道碑亭、四间牌楼、五孔石桥再到宫门、南北大殿绵延30余处，更有石狮、石麒麟、华表望柱罗列，加之松柏参天，庄严肃穆而景致绝佳，建制位列清代王爷墓之首。

本来雍正曾下旨，让允祥在泰陵附近选个风水宝地，但允祥认为这不符合祖制，因为亲王是没有资格入葬皇陵的，所以他后来在涞水亲自选了一块墓地。

怡亲王园寝坐西朝东，占地六百余亩，建筑物有三十多座。此外，怡亲王园寝是有八旗兵丁护卫的。怡亲王园寝建成后，雍正下旨在此设立了水东营，负责保卫。驻守守备一员、千总二员、把总二员，马步兵共百余人。

其布局如图所示，自东向西依次为：三华里神道，沿神道依次为神道碑亭、火焰牌楼、五孔石拱桥、四柱三门石牌坊、平桥、华表、元宝山、偻佝桥、三孔桥、神道碑亭、神厨库、井亭、值班房、月台、宰牲亭、朝房、宫门、南北焚帛炉、隆恩殿、宝顶等。

本图源自《怡亲王园寝》一文， 中华遗产，2019年第04期，作者：杨晓晨。

1935年时，宋哲元举荐的涞水县县长王作舟也曾在河北盗掘王爷墓。

1 神道碑

乘917快车来到大赤土村村牌坊，进去走不远就是怡亲王墓，自东向西，首先看见一块文保碑和一个小影壁，后面才是神道碑。

怡贤亲王墓在2006年5月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背后有《怡贤亲王墓简介》，抄录如下：「怡贤亲王墓位于涞水县石亭镇东营房村西南，建于清雍正八年（1730年），该墓范围周长40华里、自东向西建有神道碑楼、火焰牌楼、五孔石桥、四柱七楼石牌坊、石平桥、华表、罗佝桥、三孔石桥、神厨库、功德碑楼、朝房、仪门、焚帛炉、太庙、明楼、宝顶等建筑。由十余米宽三华里长的神道贯穿起来形成层次分明具有节奏感的建筑群。由于战乱。墓室被盗，房屋殿宇逐渐被焚烧拆毁。现在只存有神道碑、火焰牌楼、五孔石桥、四柱七楼石牌坊、石平桥、华表、罗佝桥、三孔石桥等八处单体建筑。

保护范围：1、神道部分，以神道中轴线为基线，向南、北各50米至农田，以神道碑为基点，向东60米至土路。2、墓室部分，以标志桩为基点，向东200米至三孔桥，向南、西、北各150米，均至农田。

建设控制地带：1、神道部分，以保护范围边线为基线，东、南、北各外扩30米。2、墓室部分，以保护范围边线为基线，四周各外扩200米，均至农田」。

影壁前面一块石板，仔细观看，发现是怡贤亲王墓为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上面破损一个洞，旁边还有张贴小广告的痕迹。

在千禧之年，允祥的后人们，从美国赶来，在文物保护碑的背面嵌上一块济南青石质的花岗岩碑，刻字描金：「为先人十三爷允祥扶立往碑:

忠勇诚信孝悌三百年中为首

愿此风重回并愿共勉之后人

美国北卡州华侨满族正黄旗

叩拜

千禧年（庚辰年）五月初五」。

不知为啥，这块碑也砸毁，只剩下巴掌那么大。

据说怡贤亲王墓神道长达三华里，神道最前方是神道碑，龙首龟趺，汉白玉质，该碑高5米，宽1.4米。碑身阳面用满汉两种文字镌刻「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和硕怡贤亲王神道碑」，满汉双文。

公元1732年，雍正帝亲自在这里为允祥举行安葬仪式，大放悲声，并将公元1726年就亲书赐给允祥的「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个字加刻在其谥号之上，如此一系列的额外恩典，为特例。

雍正帝曾说：「怡亲王薨逝，心中悲恸，饮食无味，寝卧不安。王事朕八年如一日，自古无此公忠体国之贤王，朕待王亦在常例之外」。

2 火焰牌坊

顺着神路向西，来到「火焰牌坊」，制式为三门四柱三火四吼，汉白玉材质，每门的上额枋上正中有一个火焰宝珠，一共三组。

这是明清帝王陵墓中常见的，但怡贤亲王是个例，也采用这种形式，上部装饰火焰石，石上满雕火焰纹，雕刻火焰有象征逢凶化吉、兴旺皇族的作用。

从侧面观察，这是面阔三间的火焰石牌坊，每个石门的顶端，各有一个火焰宝珠，两侧为望天吼，一共四个，两头为云尾。在斜阳照映下，略微金色。

民国时期旧照片

透过中间门洞观看平阔无际的原野，岁月的痕迹留在这里，苍茫大地倍显得苍凉。

柱身饰有云板，两柱间用大小石额枋连接，三间的大石额上铆接石雕三个须弥座火焰珠。

火焰宝珠与云板在蓝天下极为绚丽，蓝得一尘不染，大地之间显得通明。

须弥座上的火焰珠，图案精美，中心是火焰芯，火焰呈放射性分布，分两圈，形成叠加。

上面有箍头、火焰、云头、云尾、 抱鼓石、柱顶石等，形成高低协调。

柱头有「望天吼」，龙的第三个儿子，有守望习惯，对天咆哮，视为上传天意，下达民情，望天吼以前是作为镇墓兽出现，后来变成华表上面的装饰。

3 五孔桥

再往前是一座五孔石拱桥，长38米，宽7米，材质为汉白玉，目前桥的破损情况比较严重，桥面铺路的石板不全，部分石构件已经塌陷。

民国时期旧照片

我从侧面观察五孔石拱桥，桥体保存基本完好，桥洞上方雕有飸餮图案，石头圆拱洞上面有缺口，那是安装螭吻的位置，已经被盗，桥身原有栏杆已被拆毁。

这是以前旧照片，可以看出石拱桥上螭吻还在，原来左右各有五只，一共十只，现在都没有了，盗贼们是拿着千斤顶去偷走的。

这是五孔石拱桥的「斩冰剑」，尖状向南。

桥下杂草丛生，很多的石构件散落一地，这里一条河流已经干枯，只剩下中间小溪静静的流淌，向人们述说着往事。

站在桥上，发现石桥两边石栏都不见了，只看到了石桥边上插栏板和安放螭吻的凹槽。

桥两侧为护堤墙，呈八字分布，保护桥墩。

桥面破损严格，堆集了许多玉米壳，许多地方已经塌朽不堪。

回首向东观看，火焰牌楼和神道碑历历在目。

旁边是旧东营房中心小学，已经荒弃，据说已做为清怡贤亲王墓文保组的驻地，以加强对陵墓、神道建筑的保护。

4 四柱七楼石牌坊

前方又是一座面阔三间的「三门四柱七楼」的石牌坊，雕刻精美，不但在清朝王陵中属于上品，规制上也很罕见，幸而保存不错。

石牌坊全部用汉白玉石料雕成，仿木结构，梁柱卯榫对接系凿打而成，不用铁活。楼顶雕有楼脊、兽吻、瓦垄、勾滴、斗拱、额枋等。四根大柱下嵌着巨大的夹杆石，整座石牌坊坐落在由两块巨石雕成的须弥座上。

这个石牌坊建造得极其精美，可以与清东陵、清西陵二陵的石牌坊相比，在清代王爷坟中有两座牌坊的也为数不多，规格最高。

民国时期旧照片

透过中间石门看见迎面一群羊，慢悠悠地走来，神道上空旷无人。

石牌坊由汉白玉石材料雕制而成，洁白晶莹，三门四柱七楼，眼前为最高的屋檐形，两边是四个，分梯形分布，屋檐下为石雕斗拱、额坊雀替上柔美飘逸的云纹。

仔细观看，额坊与雀替上柔美飘逸的云纹、朵朵如花的旋子图案，皆优美生动，令人赞叹。

石坊造型美观，雕琢精细，照片最上面为层层叠叠的云纹，下面是一对阴刻双龙戏珠，这样级别异常高。

基座上的麒麟浮雕，两侧为海水江崖，优美生动，令人赞叹，意喻江山永固，吉祥如意。

在飘带之间是上下狮子戏珠图案，上面的狮子正在玩耍绣球，下面的狮子蹲着歪头注视绣球，一动一静，十分形象。

整座石牌坊坐落在由两块巨石雕成的须弥座上，须弥座中间凿有石槽，将柱身与夹杆石牢牢地衔接在一起，稳固了石牌坊的基础。

侧面有一对摩羯图案，上下相对而视，飞舞在云朵之间。

南侧的须弥座

5 石平桥

继续西行，前面是「平桥」，顾名思义就是平地上的桥，虽有桥的形状，但却不是建在河上，桥身平铺，桥面石条有缺失，石栏已不存在。

从侧面观察，能清楚看到桥就在神道之上，没有洞涵。

两边有桥栏杆早就丢失，如果不仔细寻找，很容易忽略。

6 华表

再往西就看到一对华表，都有成三角形铁架子保护起来，应该是怕倒了。华表上都缺了些东西，应该是望天吼。据听说早被盗了，破案后没有恢复原貌。

眼前华表高13米，我感觉比天安门的华表还雄壮，柱基和柱体均呈八梭形，刻有大小腾龙48条。汉白玉材质。

民国时期旧照片

这一对华表与明清皇陵的大碑楼的华表还是有区别的，皇陵的华表是柱身上盘绕着一条云龙，须弥座环以石栏杆。而怡亲王园寝的华表，柱身也是八棱的，但每面各雕二条龙，上面的龙头朝上，下面的龙尾朝上，龙头又抬起，整个柱身共雕龙16条。雕工十分精美。

须弥座塔基自下而上包括：圭脚、下枋、下枭、束腰、上枭、上枋部分，其中圭角云纹，云纹弧线都收紧。

基座断面呈八边形，上下枋及束腰部分雕云龙，上下枭部分各雕俯仰莲瓣。

柱顶穿石刻云板，顶端雕圆盘，圆盘上下雕俯仰莲瓣，中饰珠串。已经没有望天吼，当年被盗，目前保存。

北侧华表

7 偻佝桥

接着就是「偻佝桥」，为三孔梁桥形式，几块石板以桥墩做水平距离承托，然后架梁并平铺桥面的桥。

桥墩下同样有斩冰剑，方向朝南侧，河床已经被淤泥积满，到处都是蒿草。

从桥面观察，桥板有二丈长，由于桥墩的原因，有一顶倾斜角。

站在桥上，发现石桥两边石栏都不见了，只看到了石桥边上插栏板的凹槽。

8 三孔石拱桥

最后一个桥就是「三孔桥」，现多已残破。也有说这就是偻佝桥，是宝顶前月河的桥，由于资料有限，我还是按照神道铭牌的说明来写。

同样也是三孔桥，三个涵洞被积土淹没，只露出上边部分。

涵洞

同样，发现石桥两边石栏都不见了，只看到了石桥边上插栏板的凹槽。

这是插栏板的凹槽，中间桥板已经缺失。

照片左侧就是插栏板的凹槽，依旧在这里守护。

9 享殿与宝顶

这是1933年的怡贤亲王墓宝顶的旧照片，当时还没有被宋泽元盗墓，只是军阀把地表的树给砍伐了。

前面有非常大的一片地，明显高于地面半米，这里就是外墙和享殿及后面宝顶的位置。

这里处于丘陵地带，西北东三面环山，依山傍水，林木丰茂，其园寝背西向东，全部建筑物30余座。建筑用料全部采用红砖绿瓦，其规模浩大，布局严谨，工艺精湛，气势宏伟。周围松柏参天，涛声瑟瑟，庄严肃穆，华贵典雅。在清代王陵中独树一帜。

这里曾经安葬胤祥的地宫，也已是片瓦无有，只有地面散落的碎瓦片，里面长满野草的废弃大坑，但还能看见封土层。

宝顶的封土层，我在照片上标注一下。

这里成为一个大坑，但宝顶基础还在，宝顶应该在一两层台地上，西侧为园形，东侧为平头，那是享殿的位置。

我们来到怡贤亲王墓，这里倍显苍凉，怡亲王当年煊赫一时，如今尸骨无存，其陵墓也破败不堪。沧海桑田，从1644年入关，也就四百年光阴，这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改朝换代已经多年，遥想当年王公贵族们的奢华生活，都已成过眼云烟，历史让人感叹，人不过百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2023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