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无声的告别 </p><p class="ql-block"> 母亲第一次化疗以后反应很大,吃不下饭,闻到油味都不行。</p><p class="ql-block"> 看起来母亲的身体很弱,关键是母亲的意志非常消沉,刚发现肿瘤一个多月,母亲很悲观,甚至妹妹给她买10元钱的袜子,她都觉得乱花钱了。她的潜台词是:我已经活不了几天了,没有必要再花这些钱了。来到母亲家,我以一个大夫的语气告诉母亲,你的肿瘤生长很慢,治疗以后效果好的话,活个十几年也未尝不可,或许去世的时候并不是因为肿瘤这个疾病。我又告诉母亲,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是化疗的原因,如果不是化疗,你的身体跟发现肿瘤前没有什么两样。母亲发现肿瘤之前一个月还去菜地干活呢?说到这里,母亲的眼睛里似乎有意识闪了一下,我明白母亲听进去了。我又告诉母亲,开心一点,别想太多,再过几个月,我的三胎就要出生了,我特意问母亲,你难道不想看看三胎长得什么样吗?这时,我看到母亲的眼神亮了一下,我看出了母亲的渴望。她渴望活着,更渴望看到自己的新孙子或者新孙女。至于她那么悲观,其实是她对生命的眷恋。母亲的心态有了一定的好转,这也是每个病人知道自己生病后的正常反应,这么大的事情确实需要时间消化。</p> <p class="ql-block"> 快到第二次化疗的时间了。我刚想和妹妹谈一下“带瘤生存”这个话题,那边脾气火爆的妹妹直接反问我:“你什么意思?不化疗了?”我确实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改善母亲的心态而已,毕竟太着急把肿瘤从自己身上消除掉本身就是不太现实或者很难的事情,所以如何面对肿瘤就变得很重要了。我又和弟弟商量了两个话题:一个是考虑一下去不去省医院再给母亲看一下,毕竟省医院的综合水平和县医院孰高孰低在那里明摆着的。或许是太忙,也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弟弟说等这次化疗以后看结果再说。由于没有想到其他的利害关系,我也没有坚持。另外,我让弟弟问一下上次给母亲化疗的外科主任,现在疫情放开了,是否影响继续化疗,弟弟后来说问过了,可以化疗,还说比我母亲化疗后反应厉害的多的是。</p> <p class="ql-block"> 第二次化疗就这样开始了,没想到的是,母亲的死循环也就此开始了。这次化疗由我全程陪护,化疗当天,母亲吃下了第一次化疗后二十多天最多的一次饭。当天晚上,红色的化疗药水慢慢滴进了母亲的身体,我甚至在滴完时往下拔一下输液器,以尽量把所有药物都输进去,这瓶药一瓶九千元,是化疗最主要的药物。没想到的是,一个星期后,我一直都在幻想的是母亲化疗之前,把这瓶药拔下来摔个稀巴烂。我在母亲化疗当天就有点发冷,当时以为是病房开窗户的原因,后来开始发烧,才知道自己感冒了。当时想着千万别是新冠,没想到在家里检测新冠抗原阳性,母亲出院后也开始发烧了,也确定是阳性。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意识到母亲的病情严重,因为我们知道有基础病的老人得了新冠会比较麻烦,但我们依然没有想到母亲会因此没命。</p> <p class="ql-block"> 发烧后几天,妹妹问给母亲化疗的主任,他说没事,就继续在家治疗。(事实上,母亲丧失了感染新冠后救治的黄金时间,发病前五天。)而我因为头疼腰疼严重在家里床上躺了两天,除了喝点水,吃点抗感冒药,基本上没吃饭。母亲发烧越来越高,时间越来越长,我也感觉到母亲可能需要再次住院。一周后查了一次血分析,母亲的白细胞基本上没有了,医院让母亲紧急住院,甚至不惜打120住院。住院后,母亲的病情一天不如一天,母亲也跟我们念叨:一天不胜一天。连续抗感染和升白细胞,依然没有效果,病情依然在恶化。这个时候,我已经非常恐慌了,开始意识到母亲有可能活不成了。在肿瘤科大夫化疗后说该采取的措施都采取了,母亲听后问我们:“是不好治了吗?”我忍住心里的难受劝母亲说:“大夫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母亲没有新的用药建议而已。”这是唯一一次母亲对自己病情的询问,以后再也没有谈起过。只是在给母亲转院的时候,母亲有情绪说不想转院,回家去等着。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母亲想要放弃治疗。安慰母亲以后,我们还是转院了。</p> <p class="ql-block"> 由于当时省医院新冠患者人满为患,根本住不进去,我们选择来到了泰山医院,医院级别低一些,但是,病情危重时暂时还有呼吸机用。母亲的病情依然每天都在加重。刚来到泰安时,表哥来看母亲,母亲看到娘家人问表哥吃饭了吗?住的离这里远不远?母亲都这样了,还关心别人吃饭的事情,我对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再往后,母亲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元旦那天,我让母亲扭脸看一眼外边的泰山,我还安慰母亲说,咱们抓紧治疗,治好了还要回家过年呢?母亲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扭脸看泰山。没有一句遗言,也没有一句嘱托。我就想,如果在你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明天突然进入了死循环模式,无论医院怎么治疗,都拉不住你的时候,你心里会是怎么样的害怕呢?我真的不敢想象,母亲问自己的病是不是治不好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呢?难道正是这突然地绝望让母亲来不及跟家人说一些告别的话吗?而我们子妹四个每天都在想着是否会出现转机,怎么积极治疗母亲的病,根本没想母亲治不好的事,或者说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p> <p class="ql-block"> 时间来到了母亲进重症监护室前的那个夜晚,此时母亲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们子妹四个必须商量是否进监护室了。进监护室的好处是,治疗条件更好,显然比在普通病房治疗活下来的几率更大,更不要说普通病房无法使用呼吸机了。而进监护室的坏处是,如果母亲确定治不好了,因为插很多管子,延长几天生命去受罪,是没有价值的,况且家属无法陪护在母亲身边。幸亏我们子妹四个,我能想象如果是一个孩子在决定是否插管上呼吸机时有多焦虑。确实,大家都纠结到了极点。那天小弟弟认为母亲救不活了,不如陪母亲,不进监护室。大弟弟大体也是这个意思。我就问我妹妹,你的意思呢?如果你也坚持不抢救,我就不用表达自己的意见了。因为我遵从少数服从多数,如果妹妹也不同意抢救,我这一票就没有意义了。而妹妹因为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母亲面临的是很难起死回生的情况,她坚持抢救。其实,我心里也是在坚持抢救的。因为值班大夫跟我说母亲是酸中毒,我甚至在渴望纠正了酸中毒,母亲可以醒过来。这时候,意见就出现了二比二的情况。此时叔叔出来表达意见了,他说即然这样,就看当天晚上母亲病情变化,如果稳定就去监护室,如果加重就不去了。小弟弟表示了支持,曾经当过几年大夫的我当即表示了反对。我对大家说:如果加重就不去,意思就是加重就一定救不过来了,这个假设并不一定成立。我心里暗自嘀咕:“这简直就是用脚投票。”</p> <p class="ql-block"> 争论不下,大家先去医院看护母亲,我们子妹四个不能长时间不在母亲身边,万一有事怎么办?之前是大爷家的弟弟在看护。来到医院,值班女大夫也告诉我,母亲基本上没有希望了,进了监护室也就是多活几天。她跟我说的很实在,也许是我也干过大夫有共同语言,她还安慰我不要太自责给母亲化疗的事情了。女大夫水平很高,看着她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掐着腰,不慌不忙很沉着的样子,我更相信她了,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到底第二天早晨还让不让母亲去监护室?护士也看出来母亲救不过来了,治疗起来也不积极,对于一些要求也推三阻四的。我问了吸痰的事情,护士说最好不要吸痰,在病房呛咳了更麻烦。我看到母亲的血氧下降到90%了,心率明显加快,我就让护士喊大夫,护士总是说,你换换手,换换母亲的体位,血氧就会升高。我把血氧仪放在母亲血氧低的手指头上,想去找护士喊大夫,妹妹接着拔下来又放到母亲血氧高一点的手指上,她更愿意看到母亲的血氧高一些,妹妹在用眼睛欺骗自己的心。护士依然没去喊大夫,本来我第一次就可以直接去喊大夫的,因为这是外科病房,临时加的新冠病人,内科大夫临时过来值夜班,我恍惚看到她睡在一个病房里,我怕自己去敲门,万一里边住的是病人,况且又是女大夫,不太方便。这次我直接让刚赶来的堂妹去叫大夫,结果小弟弟想阻止,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许是想放弃抢救吧?大夫起来了,正好赶上母亲喉咙里有痰,血压也降低了,接着进行抢救,升压,吸痰都用上了,母亲暂时又稳定了。女大夫心态很好,也很活泼。她对我们笑着感叹说,老太太的人缘真好,别人家老人有病陪人很少,你家真够多的,病房里和走廊里都是你们家的人和亲戚。确实,最多的时候,我们在宾馆里同时开五个房间,让不陪护的人轮流居住。为此,我还经常和小弟弟意见相左,不想让这么多人在这里。没有用处,还浪费钱,并且一大帮子人仿佛是在这里送终的,我觉得不吉利。</p> <p class="ql-block"> 我开始纠结自己的决定了,也开始不确定是否坚持母亲转监护室的意见了。这时候经过晚上的抢救,不忍看着母亲就这样离开的大弟弟又开始认为应该进监护室了。妹妹没有变化。妹妹的一个亲戚王主任就在这个医院里工作,他早晨一早就来病房看母亲了。我喊住他想跟他说一些事情,这时候小弟弟又阻止我了,这次大概是又想好要让母亲进监护室了吧?我依然没听弟弟的,但是我跟王主任说的都是很客观的话:如果有生还的机会就进监护室,如果只是为了延长几天我们就考虑不进了。说实话,这个时候,谁敢跟你表这样的态呢?最终,小弟弟跟我说听大夫的吧,大家都不要纠结了,这也是我的想法。科主任来了,二话没说,直接说去监护室。就这样,母亲进监护室了。也就是那个夜晚,我默默地跟母亲做了告别,拿出自己刚买的听诊器,听了听母亲的心脏和肺,捋了捋母亲的头发,摸了摸母亲的额头,握了握母亲的手,算是告别了,本来打算给母亲梳梳头,怕不吉利,就没梳。此后我裤兜里一直放着一把梳子,等到万一需要的时候给母亲梳头。</p> <p class="ql-block"> 母亲进监护室以后,不需要陪护了。母亲住的医院就在泰山脚下的天外村,和上山的路只有一路之隔。我想去附近的小山上转转,一是缓解一下情绪,二是去给母亲祈祷。走进山谷,夕阳挂在山坡上,变成了不刺眼的橙色,有一对情侣在大树下拉着手,穿过树枝的阳光泻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影子和太阳穿过他们之间缝隙的流光交替变换,一闪一暗,让我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又感受到留不住的时光正在远去。那种留恋与彷徨,无法用语言表达。多么美的黄昏,只是,母亲很难再看到了。顺着太阳的方向,我远远地看到了母亲住的病房楼,那种感慨,无以言表。走在山涧中的泰山石上,天色越来越暗,周围也没有人了,我站在大石头上,遥望着泰山极顶,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三遍:保佑妈妈,保佑妈妈,保佑妈妈。我当过大夫,从来不相信神,可是,我确实想帮母亲求一下,要不然,我们在监护室外又能做什么呢?心里有排解不掉的情绪,忘不掉的忧啊!我又跟上山打泉水的人聊天,他对我说,其实,等到不好治了,把钱都花到监护室里,让老人受罪,还不如老人身体好的时候开开心心的,享受一下生活呢?包括化疗,那么痛苦,又何必呢?活着除了时间,还有质量不是吗?的确,谁又不知道这些呢?只不过,等到自己的亲人病了的时候,谁又能做到呢?不是意识不到,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否则就不会一次一次的给自己希望,又一次一次的破灭,然后再一次一次的给自己希望。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奇迹会落到自己身上,那些不幸运的事是别人的事。我又给身在东北的,母亲唯一在世的姐姐的儿子打电话,不敢告诉年迈的姨目前母亲的情况,只能和表哥聊一下了。我告诉表哥,母亲去世前半昏迷的时候,不停喊:哥哥,姐姐,还喊过年轻时候在一起生活过的我姑姑,都是和母亲一辈的人,也许想起了小时候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许想让他们帮助母亲。我也只能去猜了。表哥也很难过,不停安慰我。天已经黑透了,我用手机照路找到昏黄的路灯,下山了。</p> <p class="ql-block"> 又是一个傍晚,医生通知我们母亲的血压又下降了,并且升压效果不好,因为母亲血液里有两种霉菌,感染非常严重,还没有特效药。医生把我们都叫过去了,医生说母亲的心脏跳得非常快,那是在代偿,心脏还在拼命泵血,想要恢复血压,人的生命真的很顽强,我禁不住流泪了,被感动了。母亲的身体也在拼命想活下来。等到医生让我们进到监护室的时候,母亲已经停止了心跳,血压也没有了,只有呼吸机代替呼吸的声音。也许是太快了,母亲来不及反应,母亲一直没有跟我们交代任何事情,什么都没说。我看到母亲的眼角有泪,顿时泪崩了。医生拔去了母亲身上所有的管子,来不及多想,我和堂妹去给母亲擦脸,妹妹激动地无法过来,表哥躲在一旁大声喘着粗气,眼角里流着泪,他当过兵,很少哭的。我先给母亲擦了一下,堂妹再给母亲擦,她心疼的呼唤着大娘,哭着给母亲擦脸,我掏出随身带的小梳子,给母亲梳了一下头,掉下来一撮头发,堂妹又给母亲梳了几下,每一次都会掉下来很多头发,堂妹也不忍心给母亲梳了。我跑到监护室外边,对着旁边的大树使劲踹了几脚。我心里太郁闷了,恨母亲救不过来,恨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母亲让她化疗,也恨那个主任为什么没有停止给母亲化疗。</p> <p class="ql-block"> 十天后,我做了一个人生总结。天有不测风云,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每天都是安全的,今天你开心的活着,都是幸运地,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就是因为我们在安全中待得时间太长了,就忽视了危险,结果有一天,危险突然就来了,让你连个准备都没有。我可以接受预期的死亡,无法接受母亲这样意外的死亡。无疾而终是最好的结果,身体有病预期中的死亡次之,最不好的就是这种意外死亡。毕竟母亲肿瘤刚发现两个月,即使不化疗,不管它,生存时间至少也有一到两年,而母亲竟然在春节前八天去世了,无法过年了。这真的是花了钱,受了罪,要了命啊!那瓶化疗药和毒药有何不同啊?这简直就是用钱买自己的命啊?当然,如果不碰到新冠的话,母亲应该也不会有事。可新冠是天灾我们很难抗拒,而是否化疗却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啊?是病三分治,七分养。在新冠来临的关键时刻,化疗拿走了母亲的那七分。就像打仗,外患强悍,内忧更棘手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是自己生命的第一责任人,不是医生,更不是自己的亲人。</p> <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我明白了大弟弟为什么那么着急清空所有和母亲有关的东西,包括卖掉母亲的房子,原来他在逃避,因为我听他说五年前父亲去世的事情他还没有放下。这种事,怎么能逃避的了呢?</p><p class="ql-block"> 小弟弟怀疑自己也有病了,去省里看还不行,又去北京看,然后才放心了。一天我开着车看到他一个人走在路上,有些凄凉,我和他招了招手,母亲不在了,感觉都不一样了。我明白了,怪不得母亲去世前,弟弟总是找很多人和他在一起,也许是在人多的时候逃避痛苦吧?</p><p class="ql-block"> 我找到母亲的手机,看到前几天妹妹打过母亲的电话,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打的?</p><p class="ql-block"> 而我不停的写东西,除了记录下母亲的点点滴滴,也许也在逃避痛苦吧?</p> <p class="ql-block"> 又想起母亲去世前眼角的泪,母亲什么都没说,是不是去世之前有些清醒呢?或者半昏迷可以听到我们在她身边呢?她会感到不安和恐惧吗?周围都是病人和医生,一个自己的亲人都没有?她能走的安详吗?突然觉得,如果确定治不好了,在家里亲人的陪伴下离去有多么重要,可是,谁会告诉你一定没救了呢?又或者,医生婉转的告诉了你,为了亲人求生的你听到心里去了吗?记得母亲还在监护室的时候,有一次六岁的儿子进去见母亲的最后一面,出来后,儿子难过的问我,奶奶还能站起来吗?孩子都看出来了。</p> <p class="ql-block"> 由于曾经在医院上过班,有一些医院的同事朋友。可是,在母亲得病以后,以前爱广纳意见的我却没有去和以前医院的同事交流母亲的事。我经常回想,如果我问一下我以前的同事,他们会告诉我新冠来了,不要化疗吗?我不敢问,我怕他们说会,那样我会更难受。</p> <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我带着儿子去以前上班的医院给儿子看牙,看到以前的同事还有很多新大夫都在忙碌着,曾经在医院上班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大夫门很忙,很辛苦,都不容易。不懂得治病的人不相信大夫又能相信谁呢?可是想到母亲痛苦地样子,又不想原谅给母亲化疗的那个大夫了。心里很难受,很纠结。也不知道我是不能原谅自己,还是不能原谅那个大夫,还是让时间去证明吧......</p> <p class="ql-block"> 一个普通的老人就这样走了,一直到离开都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也许她没有准备好吧?可是她离开时眼角分明有泪。母亲从来没有化过妆,没想到第一次化妆也是最后一次化妆。看着化了妆的母亲,我一直盯着看,怎么都看不够。眼前的母亲熟悉又陌生,我的眼睛一直跟着推车把母亲推到火化的房间之前那一刻......</p> <p class="ql-block"> 还记得大年三十那个晚上,我看着大门外边,恍惚中仿佛看见母亲正笑着朝我这边走来,心里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渴望,我下意识的打开院子里的灯,我怕妈妈找不到回家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