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人生如戏

大鹏展翅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小外孙子也要去……”。

每次听到这首儿歌，就会想起从前在老家看戏的情景，就会想起诸多的童年往事，就会想起儿时的纯真快乐……。

　　老家芦里村坐落在冀南平原的东南角，属河北省馆陶县管辖，这里东邻山东，南望河南，为三省交界之地。芦里村东不远有卫运河蜿蜒流过，每至秋日，河里的芦花就铺天盖地的飘过来，笼罩了村庄，故名芦里。卫运河为黄河故道，后又称隋唐大运河，明清两朝，乃至民国，是多地漕运、盐运及其他杂货运输的主要航道。

大概卫运河繁荣的漕运，往来的商贾，推动了两岸庙会的兴起。同时，庙会附带的文化及商贸活动，又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和文化交流。庙会是与民间宗教及岁时风俗相关的传统市集形式之一，其文化活动的主角就是唱大戏，特别是在过去物质文化相对匮乏的年代，家乡人热衷于逛庙会，喜欢看大戏。因此，家乡十里八村的庙会时常热闹非凡，好戏连台。

在老家周边众多的庙会中，吉庵村庙会唱大戏时最多，也最精彩，让我印象深刻，念念不忘……。

　　每年农历四月初十，是吉庵庙会。时值初夏，麦子发黄尚未成熟，正是农闲的档口。周边乡村来赶庙会的人很多，戏台旁经常锣鼓喧天，人头攒动，拥挤的水泄不通。

小时候，每到吉庵庙会，我们几个小伙伴儿都要相约去逛庙会、看大戏，那心情跟过年一样高兴。

　　说去看戏，其实就是凑热闹，有兴趣了就看一会儿，不想看了就在戏台子周围转悠着玩儿。有时心不在焉，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唱的啥。

　　依稀记得，演出的戏剧多以豫剧为主，诸如《花木兰》、《穆桂英挂帅》、《卷席筒》、《对花枪》、《诸葛亮吊孝》等，都是庙会上常演的曲目。

　　小孩儿更喜欢看武戏，比如《白蛇传》、《大闹天宫》等。这些戏唱一会儿就打仗，一打仗就翻跟头，一翻跟头我们就来劲儿，马上屏住呼吸数武生能翻多少个跟头，谁翻的跟头多，就给谁拍手叫好。

文戏中爱看包公的戏，如《下陈州》、《铡美案》等。因包公嫉恶如仇、惩恶扬善，是孩子们心中的大英雄，所以也就爱屋及乌了。

小孩子看戏没多大耐性，在戏台子下呆一会儿就看够了，又跑到戏台子上瞧稀罕。

　　在后台，看演员化妆、练功，也很有意思。往往瞧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手心痒痒，就拿戏班里的兵器行头来耍，有时因玩耍的太过分，把戏班儿的人惹急眼了，还会被人家轰下台来。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旦轰下台来，我们就索性不看戏了，一起去逛庙会，去找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

　　逛来逛去，就走到一处凉粉儿摊前。

“你这儿的凉粉儿多少钱一碗啊”？我们大声的问老板。

卖凉粉儿的一看是小孩儿，不屑一顾的说：“三毛钱一碗”。他也许心想，切！一帮小毛孩儿，你们有钱吗？

“便宜点儿吧，两毛钱一碗，不卖就去下一家了”，我们佯装要走，实则为讨价还价。老板见我们人多，一算有赚头，就同意了

“啪”的一声，我们在案板上拍下几张零钱，提高嗓门儿说：“快点儿！一人来一碗儿！”

　　卖凉粉儿的见钱眼开，急忙满脸堆笑着说“得嘞！一人来一碗儿，赔钱赚吆喝嘞……”。

凉粉儿端上来，我们每人守着一碗凉粉儿仍不消停，一会儿说“老板，给加点醋”；一会儿说“老板，给加点蒜泥儿”；一会儿又说“老板，给加点香油”，把个老板忙的不亦乐乎。

末了，还嫌老板加的东西少，干脆自己动起手来，拿起勺子舀蒜泥，端起醋壶倒醋，提起油瓶儿滴香油……。

蒜泥和醋不值什么钱，老板不怎么护着。就是滴香油的时候，老板眼珠子瞪着油瓶口，生怕你倒的多了，刚流出几滴来，就急忙说“够了！够了！够了……”，并赶紧夺走香油瓶子。

这时候，我们就一快儿起哄，敲着碗筷喊卖凉粉儿的“老鳖一”（抠门的玩意儿），卖凉粉儿的也不恼，讪笑着说“ 不能倒了，赔本了 ！赔本了……”。

说归说，闹归闹，吉庵庙会的凉粉儿真是不赖，绝对是庙会上的一种美食。

　　听老人说，当年做凉粉儿用的是纯红薯淀粉，不掺杂其他淀粉和食用胶，做出来的凉粉儿有弹性、味纯正。另外，初夏时节，新蒜刚上市，配凉粉的蒜泥佐料鲜嫩、好吃也不辣。再者，当时的香油全是芝麻磨成的，不添加香油精，点碗里几滴就能香飘十里……。

淳朴善良的家乡人，用最实在的食材，加以精心调制，做出了那碗令人回味无穷的美味儿。

不知为何，如今再也喝不到那种滋味儿了。

那年月，小孩子们赶庙会除了看戏、吃美食以外，最有兴趣的估计就是看画册儿（小人书）了。

　　戏台下有很多书摊儿，到处都围着一圈人。我们挤进书摊儿，捧起几本画册儿就看。

走马观花的刚看了几本，书摊儿摊主就嚷嚷开了，“哎--！哎--！你们几个小孩儿买不买啊，不买别看了”。

　　诚然，画册儿就那么几十页，一会儿就翻一本，看完没神秘感就不买了，哪个老板乐意让你这么翻？！

“谁说不买了，挑一挑，挑好了就买！”，我们一边跟老板争辩，一边继续翻画册儿。

如果遇到好说话的摊主，我们就多翻看几本画册儿。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摊主，嚷急眼了，就脚底下抹油，溜向下一个书摊儿。

　　书摊上画册儿数量繁多，但也不外乎四大名著、历史故事、英雄人物等几大类。

看到画质精细、做工优良的好画册儿，我们也会掏钱买下来，供以后细细欣赏。

买画册儿前，我们已商量好了，每人要几本，互相不重样儿，这样自己看完之后，还可以交换来看，彼此资源共享，利益最大化……。

　　时过经年，当我翻弄那些旧书箱，希望找到一两本画册儿，再回味那段美好过往时，那些画册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真纳闷儿，是谁借走了没还，还是遗失到哪里了？

　　太阳西下，倦鸟归林。我们逛了一天的庙会，戏曲看了、美食吃了、画册儿买了，忽然有点儿想家了。

这时候，我们中间就有人学着包公的唱腔，高叫一声：“王朝、马汉！”。

“末将在！”--其他人也回应一声。

“打道回府！”--包公一声令下。

“得令！打道回府！”--其他人再回应一声，大家就依依不舍的拔腿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清风吹来，麦浪滚滚，风景迷人……。

此时正是麦子乳熟期，麦芒里刚长满粒，青青的、软软的，还不很成熟。我们随手薅几个麦穗儿，放在手心里搓一搓，张开手掌吹一吹，吹掉麦芒，就剩下一小撮儿嫩嫩的麦粒儿了。把麦粒儿放到嘴巴里，轻轻一嚼，一股麦子的清香便沁人心脾，余味绕舌，经久不去……。

小伙伴们边走、边吃、边玩儿，一路上还花样迭出。

有人学戏里的武生翻跟头，即便翻不成功，也要翻来覆去的折腾一阵子，弄得满头大汗，浑身是土。

有人学戏里的唱腔，吼上两嗓子。这边来一句：“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保国臣……”。

那边也对一句：“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

唱的不仅关公战秦琼--挨不上，而且跑调儿都跑到姥姥家去了，也毫不在乎……。

　　我们尽情的在田野上撒欢儿，高兴的忘乎所以。好像自己成了这方皇天后土的主人、成了万物的主宰，欢乐使我们忘记一切，那一刻，仿佛身边流动的空气都凝固不动、时间也停滞不前了。

抚今追昔，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穿过岁月的小巷，蓦然回眸，我们依然停留在儿时的欢笑声中，一直到永远……。

　 幸福时光，总是短暂的，来不及挽留，已从指间溜走，只剩下回忆，在风中摇曳。

渐渐的，我们长大成人，挥别了那片小天地，步入人生大舞台，才发现世界之博大，自身之渺小；才发现理想之美好，现实之艰辛；才发现岁月之悠长，生命之短暂……。往昔的莽撞少年，经过岁月的洗礼，慢慢的成熟起来，好多人也戴上五彩缤纷的脸谱，去演绎芸芸众生了。无论高贵，还是平庸；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忠诚，还是叛逆……，都表演的淋漓尽致，精彩绝伦。

俗话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多少人能悟透其中的奥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