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有风的地方

读行者Effie

　　学考结束后，年级的人事部署稍有调动。得知我接下来不再教二班了，便趁着周末的最后一节英语课给娃们补上了之前因事耽搁的调研考颁奖仪式。给他们精心挑选的小礼物，不知是否合他们的心意，但至少是承载了我对他们的美好期许和祝福，且做留念吧！师生一场，于你我都是一种缘分。

第一节下课铃声响起时，壹明同学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我有点讶异，因为这般孩子平常学英语也没有那么积极，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能够让一个人因为我的离开而落泪。但那一瞬间，我确实很感动。

一群女孩子围上来问我，老师，你怎么不教我们了。我突然被问得难受，然后逸维走过来，塞给了我一把大白兔奶糖，还告诉我学考的作文是写邀请信，他考前背到了我给的范文。

     我调整好情绪走进一班，准备上第二节课。刚把书本和试卷放到讲台上，扭头便看到伊玟跑到一班门口冲我大声地“哼”了一声，引得全班哄堂大笑。我知道她的意思，可能她觉得我抛弃了他们，选择了一班。但这并非事实，我只是服从了年级安排。

    虽然看到人事安排表的那一瞬间，我也有点惊讶，但在确认了课时安排不影响职称评定时，我还是很欢喜的。这些年我最大的成长就是，不会再因为外界的某些决定或评判而去怀疑甚至否定自己，可以坚定地走在自己的能量场里，活得更加笃定、真实。我想，这大抵是这些年的持续学习给我带来的最大改变。

      想来这大抵是接下来几年里相对较轻松的一个学期了，当不负流年相赠，去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于是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阿弟和琪：你们这周末在惠州吗？在的话我们聚一下吧，在你们去英国前。

     于是，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在惠州见上面了。我之所以用“终于”二字，是因为我们真的好久好久没见面了。还记得去年四月份那会儿，我们本约定了五一在海边小聚。那时候，琪说，“希望疫情快快稳定，我们大家相聚的日子是值得期待的五月天。” 我被这句话温暖了很久，那阵子眼前浮现的总是初夏轻柔的海风，孩子们在浅滩上嬉笑奔跑，而我们举杯畅饮，笑谈人生。只可惜，后来疫情依然没有放开，五月之约成为泡影。再后来，便开始期待春节，不曾想年前他们突然接到新单，又去了香港和澳门，一去便是大半个月。空中飞人真不是想约就能约的。

     所以，当我从出站口下来，远远地望见他俩朝我挥手时，一股暖流缓缓划过心田。久别重逢的感觉真好，回家的感觉真好！

我们坐上车直接去了小姑家，接上奶奶和小姑他们，然后就直奔“钱塘江”。奶奶看到我回来，很是开心。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追问我，“燕子，怎么这次回来不提前告诉我，是要给奶奶一个惊喜吗？TQ和小孩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十万个为什么。我回答她，“我一个人来，不用带小孩，不是更好吗？”她想想也是，然后便夸起了多爸，“TQ带小孩我是最放心的，其他不知道，顾家这一点当真是好……”

     阿弟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奶奶招呼我们快吃，别光顾着聊天。以前身体好的时候，她总会一直夹菜给我们，现在年纪大了，手没那么灵光了，便轮到我们夹给她。阿弟给她盛了碗鱼头汤，小姑给她包了一片青瓜夹肉饼，我也挑了一块肥美的鱼夹到她碗里，可是她又把鱼肉夹回到我碗里，说，燕子，你多吃点。我说，“奶奶，现在已经不是你们以前那会儿了，鱼肉天天有。”说着，我又把鱼肉夹回到她碗里。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蹭我不注意，又把鱼肉夹回来给我。如此反复了几次，我也就投降了。老人家就是这样，即便是现在生活好了，有好吃的他们也舍不得自己吃。

     那就由着她吧。她说要吃什么，我们就夹什么给她。而且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一直也没弄明白奶奶到底最喜欢吃什么。每次我们问她想吃什么时，她总说，我什么也不喜欢吃，你们不要买。可是，每次要倒剩菜剩饭时，她却什么都喜欢。可以确定的是，她的“不喜欢”里装满了对我们深切的爱，她的“喜欢”里镌刻着一个时代的烙印。

    吃完晚饭后，我们便又送奶奶回到小姑家。她现在腰不好，不能久坐，平时都很少出门了，今天出去了这么久，所以回到家后就马上扶她到房间休息了。跟阿弟和琪聊了一会儿，她就催他们回家了。我们家小孩都算是乖的那种，除了工作需要，平常都是早早就回家，很少有晚上出门到处嗨的。于是，我们就约定第二天中午过来一起做午饭。

     阿弟和琪回去后，小姑说要给我做指甲。我知道，若是白天的话，她还要给我化妆。许是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便多了几分疼爱。我挑了前段时间最流行的青绿色，但又担心自己hold不住这么高级的色调，于是又让她帮我加了点浅蓝色，两个颜色调和在一起，感觉好了许多。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阿弟和琪便提着一大袋的菜过来了。我的厨艺向来不敢漏于人前，便是洗洗菜、刷刷碗盘，打打下手。倒是阿弟这些年厨艺见长。当然，随之见长的除了厨艺，还有闯荡世界、历经世事后那份肉眼可见的练达与从容。

很快，饭菜就做好了，我们一起围坐厅前。阳光落满窗台，微风吹起了洁白的纱幔，奶奶满面慈祥地看着我们。我知道，是这一帧任时光流逝也不曾遗失的温暖画面给了我们穿透风雨的力量。

坦白说，前段时间心里确实有些郁结不得解。不明白为什么在显而易见的职场欺凌前，多数人选择了沉默？为什么人们就不能大方地接受他人并无恶意的提醒？为什么有些人明明知道什么是正义，却选择站在非正义的一方？为什么在一些大是大非面前，人们犯错的成本那么低？……这一刻，被温暖与爱意裹挟着，我终于选择放下满腔的愤慨，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

人生百态，各自修行，何不坦然接受众生相？这样想着，烦恼顿消。想必能够治愈我们的，是爱，是暖，是我们最终的释怀。看来是该多回家，多感受爱，积蓄正能量。

回去的时候，奶奶站在门口目送着我们走进电梯，反复叮嘱我，要注意身体，照顾好孩子，又嘱咐阿弟和琪去深圳的路上要注意开车。此情此景让我蓦然想起那首令人动容的《萱草花》：

“如果有一天，心事去了远方，摘朵花瓣做翅膀，迎着风飞扬。如果有一天，懂了忧伤，想着它，就会有好梦一场。遥遥的天之涯，萱草花开放，每一朵可是我牵挂的模样。让它开遍我等着你回家的路上，好像我从不曾离开你的身旁……”

阿弟和琪开车送我到动车站。进站前，琪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风儿轻弹起肩头的发梢，沉默的大地上，我毅然走过的脚印不知被谁抹平，而我知道我真实的感觉，不是冷，也不是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