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泪…….

我选择善良

那日君一别，今又雪花飞， 思念你的歌，醉了那枝梅。 白雪飘红泪，滴滴寒香为谁醉？ 红颜付流水，片片花骨也成堆， 谁说梅花没有泪？ 只是冰雪还没寒透梅花蕊…… ……. 忧伤的音乐，使我流泪 　　生病多年的先生，最终没有能抵御住病毒的肆虐，在2023年元旦前的那场狂飙中离开了。从他开始患病，到病情的逐年加重、至最后离开，我们始终相伴相守，他的去世，让我揪心疼痛。 亲人和朋友劝慰我，说你尽心地照顾他这么多年，已经做到了最好。我尽到了做妻子的责任，照顾他无怨无悔。这是来自于我们相互间情感的维系，就是这样的日子我也希望继续。他在疾病磨难中的坚持，又何尝不是以生命的最后努力，陪伴我的人生多一些的时日？ 人生难有完美，谁能预料和主宰自己命运？他勤奋好学、聪明能干，对家人和朋友关爱体贴，虽然他的努力，没有实现成功的事业，但在我的心目中，他仍然是优秀的，我的婚姻是幸福的。我也兑现了曾经的承诺，永远不离不弃。 没有经历马拉松式的爱情。天津那场大地震中的邂逅，使我们成为了相知相爱一辈子的夫妻。2006年7月，今晚报编辑出版一本《1976年大地震》，书中有一篇我回忆大地震的文章，书籍出版时，编辑定题目为《地震中的恋爱》。 　　 　　 1976年的时候，我还在北大荒军马场中学里教书。暑假时回家，一个星期后就赶上天津的那场大地震。我家住在马场道英式老楼里，是年久失修的房子，地震时楼顶砖砌的烟囱倒塌了，破碎的瓦砾滚落一地。我们不敢轻易回家，就在附近煤场里支起了简易棚子：老式床铁架子捆绑上塑料布，一家人躲在那里遮风避雨。邻人都聚集在那个煤厂里，各式各样的小帐篷栉次鳞比，像一个难民营。就在这段水深火热的日子里，我们相识了。 妈妈当年下放电子仪器厂，他是车间电源组的技工，为减轻父母的负担，初中毕业后他选择了考取技校，毕业后进工厂当工人，自然闪身于做“知青”。地震发生后他先去看过工厂，又骑车到班组同事家中探望，找到煤场中我们一家时，已经是最后一站。我家都是女孩，搭棚子的能力很差，看到捆扎得乱七八糟的帐篷，他就帮忙修正。妈妈很喜欢他，夸他工作认真好学，而且也喜欢文学, 平时常找妈妈借些书看。他读过很多书，技术专业的、政治经济学的、历史和文学名著，读得很投入，我对他丰富的知识很钦佩。 　　我家离他们工厂很近，因为地震工厂暂时停产了，他几乎天天去工厂，没事时就来我家临建小棚子坐坐，有活儿就伸手帮忙。我们谈读书、谈工作，我也与他谈北大荒和我的学生，与他在一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炎热的夏季、简陋的临建棚子里，有我们的欢声笑语。 那年的11月，天津又发生一次地震，父母想在院子里盖个临建房子，我从东北请假回来，他借来一辆三轮，我们将买到水泥、砖、油毡和木料，从各处拉回家来集中，真的好辛苦。在朋友相助下，我们用一天的时间，借原有院墙的两侧，又砌起两面砖墙，套上了墙灰，安装上他自己做的门窗框，和好泥，我俩给屋顶的油毡压砖头泥土，他在屋顶砌，我用铁锨铲起泥土扬到屋顶去，配合默契。 他做大工，我当小工，干得很起劲，不时赢得路人的赞叹，他们也诧异一个女子那么有力气？那时候年轻啊，北大荒也把我给锻炼出来了。房子建成了，屋顶上裱糊一层报纸，很简陋的小屋，但是我们很高兴，这是我们自己的作品。我们一家人在震慌中有了安全感，我们之间的友谊也在加深。回到东北以后，“两地书”延续着我们的爱情，珍藏着我的记忆。 　　1977年是我在北大荒的第九个年头。知青返城已成为大潮流。父母千方百计地托人找关系，想把我调回天津，有了恋爱关系的我，回家的心情就更急切。那时候我在马场中学教书，学校缺教员，校长说即使有调令我也不放人。解决两地分居的困难，是唯一有可能成功的理由。 春节回来，他知道了这情况，就提出与我办理结婚登记，我很犹豫，我们认识通信只有半年多时间，我很喜欢他，但我对自己的前途命运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天津，怕耽误了他。他对我说：“不用担心，你回不来我去东北，我到你们学校去教物理，在哪里我们都能生活一辈子！” 我们办理了结婚登记，当千百万知青大返城时候，他的允诺，对我来说无异于海誓山盟，他的话我铭记在心里，我觉得遇到他，是我人生中的幸运。 　　这个梅花瓶并不华贵，但我最珍惜，它是我们结婚新房里的唯一装饰，每一次搬家都特别小心地保护它，它见证了我们几十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是因为经历了文革的跌宕？还是因为经历了北大荒知青岁月的磨砺？我对生活特别容易满足。返城后就业不容易，生活条件很困难。结婚时没有房子，我们把小临建收拾出来就是新房。房子很小，一张铁架子床，一个木柜、他自己打的写字台和椅子，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具，屋里还有一个自来水的井盖，人家查水表的时候，就得掀起井盖来…… 这样的条件，我也很满足，我们有了自己生活的栖居之地。这间小屋子，冬天寒冷，房子两侧都是借院墙搭建的。夏天酷热，房顶上只是油粘上压着砖土。幸好这间小房子在父母家院子里，还能有一些方便。我们在这里蜗居了六年。 我们第一次分到房子的时候，孩子已经四岁了。那年他考上了电大，已经开始上课了，厂里让他退学，如果回来就分配房子。他退了学，我们第一次分到房子，筒子楼里一间9平米的小屋..…. 2000年的时候，听说父母早年居住的老楼要拆迁了，我特意去一趟，院子里的那间我们住过六年的临建小屋，已经破旧不堪了，我拍下照片留念。 　　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在时代的潮流中奋力拼搏，我们追求着共同的目标，平淡日子里也有自己的快乐。 我们都没有进过大学，工作单位需要学历，我们就参加高教自学考试，把孩子托给父母照料，下班回家弄口饭吃就埋头读书，仅用一年多的时间，我们都拿到了各自专业的大专文凭，自豪的是，考试中所有的科目，我们都是一次通过。 男人是一棵遮风挡雨大树，女人才有安全感。在他患病前的几十年里，他既是我的生活依靠，也是我的精神支柱。每逢遇到难事，他总是宽慰我：“别担心，有我呢！”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怵头。 他动手能力很强，好像什么都会做，他置备了很多工具，管工木工钳工的活儿都能做，电器维修更是他的强项。在他没生病那些年里，家里设备的故障，日常生活中的修修补补，都是他自己解决。我从没有为这些事操心发愁。 　　他的文笔很好，我为公司写工作总结报告，每次我都让他帮忙修改，他在我的平铺直述中，结合政策的规定，插入议论和深度思考，经他改过润色，一下子就使我的文字水平提升了不少。 做知青多年，我能吃苦，但由于家境比较好，我的生活能力很差，尤其是不会做饭，他能烧一手好菜，也从来没有抱怨过我。逢年过节，他总能做出一桌子美味菜肴，我们吃得开心，他也骄傲。岁月里有很多温馨的记忆…… 他对自己的父母悉心体贴，他告诉我家里曾经的艰苦，父母为子女倾尽全力的付出。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他初中毕业放弃读高中。他也讲给我许多往事，哥哥读大学，放假时给他借回许多书来看，他送哥哥回北京，哥俩背着书步行去火车站，临别时，哥哥却给他车钱，让他坐公交车回家……，他那些回忆令我感动，我理解他们兄弟姐妹间的那种深情。 我们经常去看望他的父母，尽自己的能力为他们改善生活。我给他的父母织毛衣，他的父母也喜欢我。他们兄弟姐妹都尽自己所能疼爱父母。我感觉这个大家庭很温暖，父母当年日子很苦，老年儿女绕膝尽享天伦之乐，也是幸福。 我妹妹在国外，他一直帮助照顾我的父母，任劳任怨，家里的修修补补，陪着看病取药，父母的理发都是他在做。小妹多次说过：“姐夫就是哥哥！” 　　他是高压电源设计的工程师，对专业简直就是痴迷，付出的精力太多。他经常画图熬夜的，周末也少有休息，总是加班试验，他工作很累，不听劝说。但我喜欢他的进取精神和追求完美的态度，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平庸的人。 60多岁以后，因为身体原因，他只是周末去公司讲课，看有闲余时间了，他去居委会报名做义工，有一段时间小区物业撤走了，乱糟糟的，他与几个热心的业主一起，组织小区的居民们清扫垃圾、修整道路，还帮助电工排除了小区路灯故障的难题。小区的居民们推选他做业主委员会主任，是我的坚持，他辞去此职。 我们都在企业工作，生活并不富有。他喜欢喝口小酒，都是去超市买桶装的二锅头。但对别人却是个“穷大手”。他为人善良而且极富同情心，总是想尽力去帮助别人，听说司机孩子考上了大学，他拿出几千元给予资助；听说在外地的朋友患了白血病，他立即乘火车去西安，给朋友送去资助，自己亲人遇到困难，他都会伸手相助。他弟弟去世早，侄子的上学、工作和结婚他都操心，他父母去世后卖掉房子分到遗产，他拿出自己分到的一部分钱给侄子，说他想到弟弟就心里难过……帮助别人，只要有能力他绝不吝啬。 他曾写信给女儿：“……物质追求没有尽头，不去追求没有动力。你想过去帮助别人吗？帮助别人会带来动力，帮助别人会增加自信，体会自我存在的价值，修正自己的价值观。注意节俭吧，不论你物质基础是否雄厚。以上是爸爸自创的箴言，希望能引起你的共鸣！” …… 2014年我们在云南大理旅游 　　先生从患病到去世八年多，我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我已经习惯了陪伴他的日子。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他的离开仍让我痛苦万分。我想，如果一个人自己一辈子，就没有这种失去的悲怆？ 记得多年以前，因为孩子要去北京，他看出我心情失落，劝我，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她要有自己的生活，你要这样想：曾经拥有，不求恒久……. 岁月的流逝，生命的变迁，一切都不会是恒久的。在我的人生中，我曾经拥有过幸福的婚姻，我曾经拥有过一个挚爱的丈夫，我陪伴他直至生命的最后，在我的心中，他永远都在… 曾经拥有，我应该是幸运的…… 　　 冬去春又来， 梅花又开了…… 愿亲人和朋友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