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三晋大地

晋城小潘

　　几次听见这样的话：看中国的历史，100年看深圳，1000年看北京，3000年看西安，5000年看山西。山西居然可以看5000年，一定是不错的地方，就想去看看，念叨了几年，终于在2022年初秋，走马观花，从晋南到晋北再到晋南，走了一小圈。

　　我计划中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平遥，由于有些距离，便在中间的宝丰停留了一个晚上，不想却吃到了行程中比较让我留恋的美食，我以前只知道宝丰产白酒和汝瓷，没想到饺子和全羊冲汤也是让人回味，羊汤店支起一口大锅，用全羊的骨头熬制出奶白色的羊汤，碗底铺上大葱姜蒜等辛辣食材，再摆上切好的羊肉或羊杂，拿到锅边，用热羊汤浇上再倒出，反复冲两遍把羊肉冲热，最后再浇上汤，撒上香菜葱末，就着千层烧饼或泡馍，味道鲜美清香，一口下去久而弥笃。

　　吃完就直奔平遥了，早就听说过平遥，还有那场”又见平遥“的情景大剧，我好像不太关心银行鼻祖日升昌，不太关心各种票号及镖局，不太关心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的大名，我其实一直想，这样深厚历史的地方，有什么样的建筑特色，当地的老百姓住什么样的房子呢？这样的一个历史区域，怎么就成为当年的经济中心票号中心呢？仅仅是因为山西人的精明？仅仅是因为他们可以抛家独自走西口？但毕竟沉淀太深厚，走完一圈，还是不得得知，反而个人觉得除了陈旧感，不论是建筑还是摆设还是布局，都好像很普通而不具特色，也许精髓的部分我看不懂。但保存的的确很完整，现存的建筑多半是明清时期的，特别是县衙，大部分没有破坏，新中国的第一届当地政府，都是在这个县衙办公的。我倒觉得，这也许是保护制度的偏失。城里还有两三万的居民，除了交通管制，古城并不售票，但要观看景点，还是要购买套票的，看完大部分著名景点，我倒觉得，景点周围和背后角落里一个个原生态的大杂院，才是更有看头的东西，才反映了最直接的民生。

　　不过古城的夜景还是很值得玩味的，虽然满大街都是卖醋的，虽然就在这个长假被曝光这些醋都是假的，但大街上红色的灯笼加上古朴的店面以及拥挤的人群，就着酸楚的醋香的味道和满大街的刀削面的吆喝，总有种渐离人间的喧嚣感，浮华暂借问，何似在人间。

　　离开古城，按一路向北的计划，途经了乔家大院，江湖认为，王家大院是官方大院，而乔家大院则是商贾大院，不一样的风格，但”王家回来不看院“，王家大院更值得一看，一是不顺路，二是我对当年的陈建斌版乔家大院记忆犹新，便选择去乔家大院走一走，却低估了山西假日游的热度，从找不到停车场而被引导进村民临时平整的玉米地开始，我们就步入了茫茫人海，就跟着人流一个院一个院的走，完全看不见状况，更别说对应电视剧中的情景了，我就干脆跳出人群，走到每一个墙角，看看人家的黑砖和砖缝的对接，以及墙体上的屋檐，别说，还挺有乐趣。

　　从乔家大院出来，路过雁门关，遥望了广武长城，黄昏的时候来到浑源县，县城在恒山的脚下，先搜了一下附近的美食，到处都是凉粉店，在平遥尝过，不是太感冒，就去了一家评论蛮火的恒山村粗粮馆，不想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越是等不到越是好奇，越好奇越想等，直到九点的时候，才开始动筷，不过面食很不错，好像也没有什么失望，当味蕾得到满足的那一刻，所有的抱怨都烟消云散了，生活其实大抵如此，我们总觉得别人赞美的东西都是好的，便花费精力、时间去追寻，当得到时感觉一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时，却为了掩盖当初的鲁莽为了掩盖尴尬，就轻易的忘记了为此受过的苦，又迈入下一轮的向往与等待。

　　估计人多，第二天便刻意早起了一些，按照反方向的路线一路奔到恒山山腰的停车场，我到的时候，停车场很空，便开始爬山了，爬到山腰回头一望，满山遍野的车，还好，我们赶在了头波。恒山并不高，也是五岳中最容易爬的山，中间除了穿过所谓道佛儒三教完美合一的庙宇群，都是石阶的山路，还有远处的群山。我们上到山顶的时候，下面的步道都是密密麻麻的人了，便开始下山了，每个人爬山都有不同的收获，不管是远方还是腿疼，山总能给一个人留下东西，我也不例外，我每次爬山，最大的乐趣就是当我在下山时，呼吸均匀，步履轻松，看着一个个从我面前气喘吁吁往上爬的人眼巴巴的望着我，我非常理解他们其实想知道后面的路有多远，还要多长时间，当我骄傲的告诉他们并鼓励他们加油的时候，我那美好的感觉达到了巅峰。当然，有些时候我也是那个气喘吁吁的人，当我看见下来的人有如我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时，我会毫不吝啬的问他还有多远，看着他得意的眼神，我忽然便想起了自己虚荣的样子，仿佛是碰到惺惺相惜的知己一般。

　　果然，常规的人先到悬空寺再爬恒山，所以当我下到悬空寺的时候，人并不多，还有足够的车位，但登寺的队伍还是很长的，便果断的放弃了登寺，远远的静静的看着，仔细到每一根柱子和每一个经过的行人，也是无比的轻松，其实有些时候我们念念不忘，自找遗憾，说到底还是想要的太多，适当的放弃然后找一个另外的角度，未尝不是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山川和大海，靠山吃山，靠海就吃海鲜吧。

　　因为没有排队也没有堵车，从悬空寺下来走到大同的时候，才下午三四点钟，大同不愧是北魏古都，城市非常的干净古朴，每一个道路都是不同风格的古宫灯造型灯具，高楼大厦围绕着古城林立，古城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单元，大同的车道都很宽，初见其实颠覆了我对北方城市的印象，觉得产生了许多好感，便开着车到处转，古城里的路线都是环形的，许多警察在指挥交通，这样不挤的路面在加上一个个古朴的门楼，还真有穿越的感觉，随便找了一个古城门，出示了身份证，就可以上去了，大同古城作为南北朝时北魏古都，城墙修复的很完整，大约有15公里，上午爬了山，便放弃了骑行一圈的念想，坐在电瓶车上兜了一圈，看夕阳洒映在一座座箭楼上而放出金色的光，感觉异常的柔和。灯笼慢慢地亮起来后，城墙上到处是隐约的光，如果在冬天的雪夜，城头渐白，华灯初上，应该是更美了。大同，不一样的魅力，不仅是云冈石窟。

　　我们是到大同的第二天去看云冈石窟的，看完云冈石窟，才算用了几年时间将中国的四大石窟打卡完毕，我不是佛学者，也不懂艺术，我只是一个打卡的，但就我打卡时的理解，四大石窟还是不尽相同的，石窟的艺术都是在两晋南北朝时期开始兴起，盛于隋唐而萧条于海上丝绸之路兴起的宋明，而在清末民国时期及上世纪中页，石窟遭受了空前的破坏。如果说莫高窟和麦积山石窟是围绕丝绸之路泥塑石窟的代表，那龙门石窟和云冈石窟则是北魏拓跋氏南下迁都带来的石刻石窟的精髓。莫高窟佛像遭到大面积的破坏，许多佛首经书都在国外的博物馆里，但由于佛像众多，还是留下了一些，但精美的壁画的确是最珍贵的瑰宝，特别是反弹琵琶的一众飞天。麦积山石窟是丝绸之路上并不起眼的一角，因为地形独特才具特色，佛像其实已经破坏到谷底了。曾经的山体分裂都没能破坏掉的佛像，都是人为损坏或盗窃的。龙门石窟是遭受最大破坏的石窟，因为面积最大，佛洞最多，还有压轴的卢舍那大佛保存完好，居然也是石窟中的精品，云冈反而是保护的最好的。只是面积小了一点点，当然，我不懂佛教和艺术，我只是一个打卡的，走别人走过的路，看别人看过的景。

　　看完石窟已到中午，还是念念不忘初中学过的课文”晋祠“，忘不了晋祠三绝，鱼沼飞梁等等，便一路朝太原奔去，事前没有攻略，晋祠的周边正在修路，要绕道后面的村子把车停在玉米地里才能进去，等车子停下来时，前面拥堵了五六公里，路边还是一群群的行人，不时还有过来敲窗户询问是否需要带路的黄牛，就有些不太开心了，又果断的掉头，直奔太原城而去，如今的太原城，跨汾河两岸，绿化非常的漂亮，很多座造型独特的大桥跨河而立，河的中间还有人造的绿洲，天空一片湛蓝，完全不是想象中煤的天堂，看到汾河，突然想起了“雁丘辞”中的两句：恨人间情是何物，直叫生死相许。神雕侠侣中两只雕一只战敌而死，一只撞崖殉情的故事就是来源于汾河岸边的“雁丘辞”！到处在街上找吃的，误打误撞，又跑进了一家羊汤馆，羊汤面特别的好吃，当地人叫羊杂割，就是在羊汤里放上羊杂及当地的粉条，配上大葱香菜，加上辣椒，边吃边呼过瘾，每个人几乎要了双份。羊杂割和汾河是太原给我的第一印象。

　　离开太原，继续南下去往临汾吉县的壶口瀑布。此行的重点就放在壶口的，有两个原因，很小的时候，看“黄河大侠”记得有壶口瀑布，后来看宁静版的“黄河绝恋”，有几段非常让人震撼的情节就是在壶口瀑布拍的，那时候便感觉，壶口居然这么美，好想去看看。正巧孩子的课本中有一课要讲壶口瀑布，便决定一定要来看看。料想到节日的前几天人多，后面会轻松一些，便故意放在回程了。

　　一路奔向壶口，没有打探任何的消息，顺着导航开，酒店定在了山西的景区，等从山西的口子下去时，才被告知由于水位太高，山西一面的景区已经封闭了，但陕西一面的景区还在开着，而通往陕西方面的铁桥，只能人行，不能车往了，便又果断了一次，从原路返回，经青兰高速跨黄河大桥进入陕西。还好，陕西景区做了很全面的工作，新建了一个临时的游客中心，估计可以停四五千台车，然后用足够多的可以连上线的中巴车把游客往瀑布边输送，在中间的黄河小镇分一下流，居然不觉得拥挤，除了在黄河边走不近瀑布，一切还好。

　　瀑布非常的震撼，响声如雷，咆哮声让人激昂澎湃，壶口的上游，河面几百米宽，一望无际，颇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感觉，河水到壶口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的落差，黄色的河水聚集在一起向下游窄窄的河槽中倾泻，激起巨大的水花和响声，站在瀑布的前面，水雾迎面而来，迅速打湿了头发，谷底的水雾遇见阳光，显出七彩的彩虹，非常漂亮，人在那一刻，竟是如此的渺小，纵使用尽全力的嘶吼，也只听见河水的咆哮声，彼时，才明白“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是怎样的场景和气势。然而，我去的时候，还不是最好的时刻，水位太高，看不见太大的落差，也走不了龙洞，想想如果在平时，又该是多么的震撼，再想想，如果在冬季，瀑布结冰，到处是黄色的冰雕，又是怎样的仙境，所以，这个地方，还是要来的

　　由于山西景区关闭，并没有多少人，反而带来了寂静，到处没那么挤了，可以安心的在黄河边走走，安心的在窑洞的门口吃顿晚餐，山西人果然淳朴，我们去黄河边的时候，碰见招揽游客吃饭的小伙，问我们吃饭吗，人生地不熟，我们说吃过了，还顺便问他怎么走到黄河边，小伙子耐心的告诉我路线，还让我们慢点，好感动，回来的时候，路过他的窑洞农家乐，又碰上他，便毫不犹豫的去他家吃饭了，标准的山西农家小院，有客厅有窑洞，还有落地窗的厨房，我们就坐在院子里，喝当地的栀子茶，人不多，非常的惬意，小伙推荐了黄河鲤鱼，本来不是太感冒这些东西，就说大了，不想他骑着车到河边去拿了一条小一点的，我告诉他二斤多就够了，他非要让我去看称，我说不用，最后结帐的时候，算我们2斤，还用鱼头鱼尾炖了豆腐汤，鱼身红烧了，味道还不错。吃完在院子中小坐了一会，走到大街上，很多卖苹果的当地村民，一个老大爷，骑着三轮车，来回的吆喝，随行的随便问一句，多少钱一斤？大爷说10元3斤，随行的又随便回了一句，别人都4斤，大爷说，4斤就4斤，自己种的，无所谓，只当推介当地的苹果，我们就买了一些，大爷执意不要零头，我们执意给了，后来发现，买的太少了，苹果居然无比的香甜，对得起这个价格好几倍。但在那个时刻，我却非常伤心，我想起了我的母亲，不听我们劝说，在一年的秋天，用了一天的时间去山上捡了一袋子板栗，坐车到镇上卖，总共卖了五十几块钱，当地靠北的贩子还给了一张50的假币，我的母亲急得大哭，还是住在镇上的我的二姐，看见她哭帮她要回的钱，后来每次看到老人卖农产品，我都会莫名的难过。当时也不例外，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了我女儿听，她当场就哭了，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讲给她听，但在壶口这个人不多的夜晚的街头，我至少让她知道，什么是对劳动人民的尊重，那就是公平、正义、不怜悯、不欺骗、让他们感到发自内心的温暖。

　　第二天从壶口出临汾经运城出山西，经孟津、洛阳、平顶山沿路就回家了，短短的几天，我想对于三晋大地的文化，我连一点皮毛都没领略，但走一走山，看一看水，感受一下风土和美食，还是很有收获的，每个远方，都是有迷人的东西的，不只是风景，还有许多，对于一个打卡的人来说，我只能低声的说，三晋大地，我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