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冬天遇见你

彼岸的春天

是谁，把它们丟在这里呢？ 　　大树正好挡住阳光，它们就被栓在岔道转角处，身上落满影子。 　　“停，停停！”等不及车子停稳，我已经冲下去。 　　远远的，它朝我作揖，不停晃尾巴。穿过马路，我在它面前刹住脚步。 　　小东西实在是埋汰，长久没打理，毛发严重打结，粘成硬邦邦的一层。也不在乎我敢不敢靠近，跳起来就拨拉我的裤子。 它的身后，4只刚出生的小奶狗，哼哼唧唧，蜷缩在路边，冻得直发抖。 　　那双视线模糊的眼睛里，我清晰地读到“乞求”两个字。可怜的家伙，被丢下来的时候，一定害怕极了，失去希望的狗儿，努力抓住每一缕风。 　　可是，脏成这样儿，谁会接受它呢？ 我迟疑地呆立着，车子嘀着喇叭，催促我赶紧回去。带走，有些为难，舍下，又于心不忍，唉，心好乱。 　　小子跑上来，径直拨通爷爷号码。 电话那头嗯嗯啊啊，活活把速度拖慢，很明显，爷爷不敢得罪奶奶。 　　“哎呀，就这么决定了！”小子不由分说摁掉电话。 不顾先生反对，俩人带上狗子死皮赖脸爬进车里，回家的气氛一下子阳光又开朗。 　　进不了家门，那就先去家门口，机会肯定更多一点儿。 　　身后，小白车一脚油门轰过来，小东西吓得呆在路边，车子停在不远处。 　　婆婆从车上走下来，一下子看到孩子身旁的它，满脸的嫌弃。 “又是哪里弄来的嘛？” “路边捡的，”先生悻悻地笑，示意她看树下， “还有一窝呢！” 　　婆婆斜晲他，眼里全是失望：“你不晓得开快点儿？非得让他看见？” 　　本来想笑，发现人家正充满怨念地盯着我，就没敢笑出来。怕遭到报复，赶紧上前打商量：“我们把小的送出去，大的肯定是没人要了。” 　　婆婆瞅一眼树下，走进门去。“太小了，不奶上一阵子养不话的。”她的声音从大门拐角处传来。 　　我赶紧把小子拎到一边，偷偷跟他说：“快去求奶奶，把狗儿弄进院里去。” 小子心领神会，带着狗子追过去。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小眼睛精光暴涨：“同意了同意了！” 　　院子的一角搭个简易狗窝，小东西带着崽儿趴上去，暖风唰唰地吹着它的背毛，天气真好啊。 　　小子端来一碗水，它渴坏了，吧嗒吧嗒，水珠甩到身上，跟在荷叶上一样滚动。 　　咱家的狗子可以不帅，但是不能不修边幅。我找出一把剪子，咔嚓咔嚓，一不小心剪到耳朵，小家伙惨叫一声，躲开去。 我慌乱地看着剪刀的血迹，自责极了：“对不起对不起，弄伤你了。” 　　它歪着脑袋看我，然后重新坐过来，咧开嘴吐着舌头，这是对我笑啊！ 　　剪完一瞅，完了！这下真不帅了，长毛怪变癞皮狗了。它倒是挺满意的，蹦蹦跳跳，满院子疯跑，耳朵啪哒啪哒打在脸上。 　　一条狗子能有什么心思呢？它摇尾巴，讨好你，就算被你弄伤了还是高高兴兴，有时候真的可能只是想抓紧你。 　　我们捡回一条狗子的事火速传遍邻里，大家被它的丑样子炸得惊呼声此起彼伏。 “老廖唉，咋弄回来这么个家伙？” 婆婆甩着八字步，下巴朝身后一努：“诺，还有一窝呢。” 　　这样一传十，我们家被嘲笑了好多天。 　　大家很快打听到，狗儿是隔壁村刚过世的李老太养的，家里人办完后事，就把它们丢出来了。 　　也就解释得通了，除了高龄老人，谁能把一只狗养成这副样子呢？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放出来还能寻得一线生机，总比饿死在屋里强。”先生在一旁说道。 是吧。有时候，遗弃也是一种善良。 　　准备做午饭了，我顺手将一盘剩菜倒入垃圾桶。来不及阻止，它冲上去吃了起来。 我慌忙打断：“别吃别吃！” 　　他吃了一口停住了，呆呆地看着我，趁我转过身去，狗头火速钻进垃圾桶。 “你还吃！”我急得抡起拳头冲上去。 　　它嗖一下闪开，嘴边还叼着块油渣。 “你是有家的狗子，不准吃垃圾！”我跺着脚骂它。 　　它被训得一张狗脸黑中透红，呆呆地立在门口，讨好地摇着尾巴。 　　带它去马路上溜达，一定要跑在我前面，看我还没跟上，然后钻进草丛里耍一阵儿。 突然地，它停下脚步，睁大一双被毛发挡住的眼睛，盯着路边的田埂。 　　田埂嵌入一片油菜花里，挎着背篓的老阿婆，慈爱地守着脚边几只半大的小鹅儿，花香拂过她的发髻，像古老的歌曲穿过一段时光，落在她蹒跚的背影里。 　　它是在看阿婆吧，相似的田埂，相似的身影，它在看她。 它的眼里，一切都还在。 　　她给它遮风避雨的地方，给它骨头吃，陪它在屋前的树荫下摇尾巴。她唤一声它的名字，再远的地方它都会竖起耳朵，然后风驰电制般地跑回去。 　　小东西的鼻子一吸一吸，无声地嗅着阿婆的背影。树叶的隙缝里有些光漏下来，也许是错觉，小东西的眼睛里满是眷恋。 　　想念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 那些秘密，会藏在最深的心底，然后这些就是往后趴在阳光下发呆的理由。 　　可能察觉我在看着它，它低下头，偷偷用眼角瞟一下，晃着尾巴向前跑去。 　　我们要做风一样的狗子，说走就走。如果勇敢说再见，生活会奖励你一个新的开始！ 　　“哎！”知道我在叫它，扭头看向我，然后跑过来，抖抖满身的阳光，亲昵地用鼻子蹭蹭我的手。 　　路边，樱桃花开得兴兴的，洁白的花瓣，一片一片飘落下来。 雪融化会变成什么呢？是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