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一)

秋叶原

　　有个朋友对我说“如果有时间，就写写母亲吧，因为只有母亲才是一个人最值得感恩和怀念的人”。听朋友这么说，我差点又哭了，我岂不知道母爱在生命中的份量。我更是在几年前就动过笔用心去写母亲的。但我终是被“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无奈和抓狂搅乱了心智，无法完成自己的文字。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画如此，文字也一样。但思虑再三，我还是下定决心重新提笔，写一篇回忆母亲的文章。通过回忆母亲抚育子女过程中的一些生活片段，回忆与母亲间的点点滴滴，还原那个年代，再现那段历史，永记母亲的恩情。也让思念深深地流进我的每一句每一行中得到释放。我想，我的兄、姐、妹看了我的文章，也会如我一样的感受吧。

从小我就没见过姥姥姥爷，因为他们早就过世了。尽管我很想知道母亲的娘家什么样。但在母亲面前是绝不敢问的，因为我怕惹得母亲流泪。小时候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容易流泪，成年后有母亲陪伴的日子里也还是没有明白，及至明白了，已是天人永隔。原来，天下做女儿的对母亲的思念是一样的啊！

听父亲说，姥爷家有二十几亩的良田肥地。相对山间薄地来说，拥有这么些田地也算是比较富有的了。母亲上有哥哥下有弟弟，田间的活计自然轮不到她，虽算不上千金小姐，却也衣食无忧，可以尽情地去享受悠然自得的生活。十四岁时，要不是姥爷用计把她拦下，她可能会成为解放军队伍里的一员了。后来，姥爷又给她定了一门亲，母亲愣是抗婚成功了，据说当时也是挨过姥爷打的。读高中时，我去同学家里玩，同学的妈说“闺女啊，你妈妈真是好眼光呢，跟了你爸爸。多亏了没有嫁给你姥爷定的人家。你知道后来那个人怎么了吗？瘸了。一辈子就是个放羊的农民”。同学和母亲的娘家同村，自然这都是真的。回到家，我学给母亲听，问是不是真的，母亲却笑而不答。小时候𣎴懂，成年后忙生活没时间去懂，现在仔细想想，我的母亲虽是名𣎴见经传的大人物，也没有多少文化，但绝对不是一般的农村妇女，她不但心灵手巧，还有胆、有识、有个性，是我最最敬佩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子，在十七岁时嫁给了我的父亲，开启了为妇为母的艰辛道路。

十八岁那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的到来，您做了母亲。十八岁，花一样的年龄，现在的孩子们应该还在高中部里读书呢，您却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做母亲的重担。孩子的到来完全剥夺了您青春少女的芳华。在这里，我用了“剥夺”二字，似有不妥。因为，那个年代在那个年纪里生儿育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在您心里也许是幸福的呢。大哥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爬树逮鸟，下河摸鱼，男孩子该有的野性，他一样不落。为此，您不知担了多少的心。大哥他们和村里男孩子们打起架来就像是猛虎上山，呼风唤雨一般。现在回忆儿时的事情，觉得大哥在男孩子们中间应该是个常胜将军，因为常常是战败方的家长领着孩子找上咱家的门“兴师问罪"，您又是赔不是又是给人家煮鸡蛋补偿。当然，调皮是一回事，勤快做事又是一回事。放学后，大哥打猪草，拾柴火，样样都不差。特别是捡拾柴草，用我大哥的话就是“我参加工作前，就没让家里缺过柴火”

二十岁那年，您有了第二个孩子，我二哥出生了。二哥小时侯从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上摔下来，磕豁了嘴唇，做了一个大大的手术。没想到嘴唇伤还只是小菜，最要命的是这一摔竟累及了眼睛，小小年纪就患上了夜盲症。父母因为二哥的眼疾操心了一辈子。看了多少医，吃了多少药，应该无法统计了。只记得二哥都做了父亲多年，他们还在帮着求医。在求医的路上你们一直坚持着，从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殚精竭虑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种坚持，这种爱，人世间也只有父母能够做得到。

二十三岁，您迎来了生命里的第一个女孩子，有了自己的小棉祆。毕竟是女孩子，姐姐从小泼泼辣辣，从不惹事生非。到了七、八岁的年龄，便学会了打猪草，拾柴火，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庄稼活。也会帮忙照顾两个妹妹，成了母亲的小帮手。因为家中缺少劳力，姐姐小学四年级没毕业就被迫辍学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养家。姐姐过早地辍学成了您永远的痛。我知道，但凡有一点点办法，您是不忍心让女儿辍学的，但母亲当时太难了。既使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忍，也只能接受这样的抉择。姐姐该恨谁呢？母亲又该恨谁呢？

二十七岁那年，我出生了，听说我出生时的那一个月阴雨绵绵，就没见过晴天。唉！我生的真不是时候，被我尿湿的被褥和尿布晒不了，做饭用的柴火因见不到太阳点不着。真的无法想像，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不光这些，就算月子期间，担水，做饭，喂猪，喂鸡，该做的家务一样也不能落下。我的姥姥姥爷和奶奶去逝的早，爷爷偏偏又是个油瓶倒了也不会去扶一扶的大男人，父亲又在镇上工作，屈指算来没有人可以帮到您。妈妈，您知道吗，现在的婴儿拉尿都有尿不湿呢，省时省力，更不怕什么阴天下雨哩。现在的宝妈做月子那叫享受，𣎴光家人们鞍前马后围着伺侯，而且又是请月嫂，又是进月子中心。唉！都是做母亲的，咋就这么不一样啊！孩子们中，属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大概两岁时不幸染上了百日咳，这种病放在现在根夲不是问题，一针下去，一生不会患此病。别的孩子一百天痊愈，而我整整咳了二百天。多少次一口气上不来，就会丢掉小命，人也瘦成了一幅骨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受病痛的折磨，个中滋味，只有做母亲的才能体会的到。好在国家及时生产出了青链霉素新药，我才从鬼门关里回到了您的怀抱。

二十九岁，您的小女儿出生了。我有了一个好玩伴。好在这个小女儿，从小茁壮健康，没让您操太多的心，受太多的惊吓。记得小时候，我俩关系最好，整天粘在一起，捉迷藏，过家家，也一起做家务劳动。有一次，我俩一起推磨，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天太热，推到一半都躺地下睡着了。您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种情况直接吓懵了，还以为被坏人害了呢。当然，玩得时候也不亦乐乎，但也时常会爆发“战争″。印象最深的是，每当我俩争斗的时候你会扔出两个提篮，大声斥责“去，捡柴火去”。我俩一人一篮，经常是还沒出村就和好了。小时候不懂事还觉得您粗暴呢，也不问问谁对谁错就各打二十大板。今天我从葫芦巧克力两兄弟身上找到了我和妹妹小时侯的影子，也才彻底服了您。第一，就算你有足够的耐心听我们申辩，但也没时间啊！因为有一大堆的活还在等着呢。第二，小孩子之间的争执有时侯是毫无意义可言的，只要不是原则问题，管和不管一个样。有时候闹得太不成样子了，也会受些小小的皮肉之苦。等到自己当了母亲，打过自己的孩子之后，才知道成长中的孩子因为犯错挨点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试问有哪个孩子没挨过父母的打呢？可当时怎么想的已经忘记了，也许还不服气呢。

二十九岁，你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放在现在，想都不敢想。劳累是什么，操心是什么，我一想到那时候的你，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可能对于那个时候的你就像永远停不下来的陀螺，根夲就没时间去思考这些。记得很小的时侯，我和妹妹跟着大哥出去玩，大哥一帮男孩和另一帮男孩发生激战，我被对方打来的石子击中鼻子，鼻孔中，鼻梁上，口腔内鲜血直流，差别把您吓晕过去。听姐姐说在我两岁时，因为调皮，用小木棍捅蜜蜂蜂箱，被群蜂包围，情急之下，您抱起我就跑。最终暴怒的蜜蜂们没放过我，也没有放过您。危急存亡的时刻，母亲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拚命保护自己的孩子，这就是母亲。是母爱使然还是本能使然呢？

六岁那年，我跟在大哥一众男孩的屁股后面到菜园地里偷摘黄瓜。看园人的一声吆喝，一帮孩子迅速作鸟兽散。可怜我腿短步小，在奔跑中一个绊脚下去来了个嘴啃泥，两颗小门牙不见了踪影。还听姐姐说，我曾经从她的肩膀上面头朝下重重摔到地上。想想也难怪，姐姐才比我大四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莫说一片玩心，就是力气也达不到啊！类似于这样的状况在孩子们身上实在没少发生。我们兄妹五人在成长的途中虽磕磕绊绊，但因为有了您的疪护和滋养，都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就象，每一朵鲜花的盛开都需经历风霜雨雪，每一把利剑的形成都需经过千锤百炼。我们就象一棵棵小树苗在母亲的浇溉下长成了大树。虽不是名贵的树种，也没有高耸入云的枝干，却也根深叶茂。每一棵树都撑起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绿荫，这不正是您心目中所要的该有的样子吗。 (未完待续)

我的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