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美利坚

有龙则灵

<p class="ql-block">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初,安达磁电有限公司筹建到了关键节点。去美国验收软磁盘主要设备的人员已经确定,办好签证、订好了机票。九十年代初,出国还是件稀罕事,能跻身在团队中,心中还是有些窃喜。</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好事多磨,出发的前二天,约定与我们在上海汇合,然后一起赴美的香港黄老板突然来电告知徐总,他将自行去美国,让我们到美国旧金山机场等他。</p><p class="ql-block"> 接到他突如其来的通知,带队的徐总头疼不已,更是让我的窃喜变成忐忑。人员早已决定,一切都已经定局。尤其是按照原定计划,翻译由黄老板解决,公司确定的赴美人员中,总经理和中行行长连26个英语字母都认不全,我和老陈两个是电大毕业,英语只能算半瓶醋,口语更是短板。</p><p class="ql-block"> 重新调整人员不可能,徐总只能把翻译重任寄托到我和陈工身上。退无可退,让无可让,硬生生是赶鸭子上架,老陈和我是既无奈,又深感压力深重。还未出门就遇变数,预示着这一趟美国之行不会顺利。选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合作方,心中免不了暗暗埋怨我们的总经理眼光太差。</p> <p class="ql-block">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黄老板的善变并未就此止步,临出发前,又一次来电说航班变更,将在阿拉斯加中转至纽约,让我们到纽约肯尼迪机场与他汇合。让四个对美国两眼一抹黑的人;四个从未出过国门的人,四个不会用英语与人交流的人,到陌生的国度,从未到过的机场去找香港过来的客人,无异是瞎子摸象、大海捞针。本想提出和黄老板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所改变。可是带队的总经理一脸平静,看不出担忧的模样,是胸有成竹还是无知者无畏不得而知。不可能越殂代疱,想想即使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曾经在初中和电大二进宫的英语终于到了派用场的时候,对自己的口语没有信心,无奈中带上“英语日常会话”的书路上备用。</p> <p class="ql-block">  十二月五日从上海机场登上中国国际航空的波音747,第一次在飞机上度过十来个小时,行程上万公里,目的地美国旧金山。</p><p class="ql-block"> 人生四十年,对美国的印象一直在变化之中。从儿时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到抗美援越生死仇敌;小小银球转动世界后,基辛格、尼克松相继访华,双方化敌为友,握手言和。今天有机会一睹真真实实的美国,心中是有所期待。在飞机上享受了飞机餐和饮料,盖上毛毯睡了一觉,站起来到走廊扭扭酸痛的腰和脖子。然后再次坐到座位上等候飞机降落。飞机落地走过廊桥,通过海关大厅,发现时光倒转了。出发的时间是十二月五日下午,飞了十个多小时,横跨太平洋,当地时间还是十二月五日。</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过美国海关,靠着半蒙半猜,我和老陈一对一,帮助我们的总经理和大行长磕磕绊绊过了关。等待转机时,总经理提出给纽约一个中国留学生打电话,此时才明白他的底气所在。</p><p class="ql-block"> 办完转机手续,在旧金山机场候机楼转了一圈,发现机场内安装的全是投币电话机,必须投入0.25美元的硬币才能通话。初到美国的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硬币,出发前从银行换出的美元最小也是五十,面对电话机我们一筹莫展。本想在机场商店兑换硬币,店主给出回答是“NO!”</p><p class="ql-block"> 想随便买点什么,让店家找零钱,看看商品的价格,最便宜的葱管糖,一小包就要五美元,三根细细小小的糖,居然要人民币四十元,刚从国内过来,被这样的物价吓倒。更加要命的是商品没有尾数,即使买了葱管糖,也拿不到硬币,打电话的打算就此化成泡影。事到如今,只有到纽约再想办法,当地时间下午五点,登上去纽约的飞机,等候我们的会是什么呢?心中除了忐忑就是不安 ......</p><p class="ql-block"> 从西海岸的旧金山到东海岸的纽约,我们乘坐美国航空的飞机落地已经是晚上九点。离开灯火通明的机场,在夜幕笼罩的机场边上了出租车,驾驶员是个黑人,从后背看非常壮实,整个人把驾驶座挤得满满的,粗壮的脖子几乎和后脑一般大小。他扭头问:“Where are you going?”(你们去哪里?)</p><p class="ql-block"> 黑里透着油光的脸衬出牙分外的白,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怕说不清楚,特意用笔写了张纸条,“We are going to hotel in China town.”告诉他我们要去中国城的旅馆。</p><p class="ql-block"> 接过纸条瞄了一眼:“Taiwan?”我们回答:“No,we are from China.”他收起纸条,启动汽车,起步、加速,很快出租车驶离机场,汇入马路上的车流。随着车的行驶,出租车脱离了车流,开上了一条冷僻的道路。对面几乎看不到来车,夜色下的路显得空旷,路上悬挂的指路牌一闪而过,看不清路牌上的英语标的是什么。想问一下的士司机,却想不起用英语怎么表达。</p> <p class="ql-block">  沉默中看见出租车计价器不停地翻转跳动,金额的不断上升让我们心惊肉跳,计价器跳的不是简单的数字,个个数字都是真金白银!换成人民币还要乘以8,短短时间已经远远超过我一个月的工资。然而在漆黑的夜里,在陌生的城市,我们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毫无办法可言。</p><p class="ql-block"> 计价器数字跳到36时,出租车终于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下。从后备箱拿下我们的行李,我从皮夹中取钱准备支付车费,随手取出的是一张百元大钞。正在想要求的土司机找钱的英语怎么说,那位黑人司机伸手抽走了那张大钞,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他转身钻进出租车,在发动机加速的轰鸣声中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 留下目瞪口呆的一行四人在风中凌乱,“My God!”这样的举动和抢钱何异?这就是美国?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国文明?!</p><p class="ql-block"> 说到底还是半瓶醋的英语,对美国风土人情的一知半解,让我们初到美利坚,在自由女神像俯视下的纽约,尝到了无奈和苦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