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路边砖厂》 </p><p class="ql-block"> 2010年,我第一次经过祁阳芹菜甸村的路边砖厂,觉得格外的亲切和熟悉的。大概是2015年左右吧,这个路边砖厂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取代路边砖厂的是芹菜甸示范公园,公园与现在的“一家宅院”农庄相邻。当我第一次路过芹菜甸的砖厂,思绪被拉回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大桥湾乡村的各组或各大队里那一排排红砖、那一座座红砖窑、以及那一个个的路边砖厂。</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的村子里也有一个路边砖厂,那时,村里的人们建砖房所用的红砖大多数来自这个路边砖厂,砖厂的上坡处随时可以见到有几座砖窑,有人专门“收购”红砖坯,也有人靠挑红砖挣些生活费。关于路边砖厂,我有深刻的记忆,因为哥哥高二读完后,便辍学在村里那个路边砖厂打红砖。</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初中毕业,哥哥为了帮助家里减轻负担,支持我去上高中,便从祁阳二中辍学回家。当年哥哥的成绩在班上是优秀的,他的老师、同学,几次来家里请哥哥坚持上高三,将来考大学。可惜家境贫穷,哥哥终究还是放弃了上学。</p><p class="ql-block"> 初中毕业后,我没有像村里的女孩子们一样去广东打工挣钱,而是去陶铸中学读书。哎!这份贫穷和歉疚影响了我许多年,直到今天,我才有勇气写一写关于贫穷这个话题,贫穷带给我的,让我用尽一生的努力来维护这颗卑微而倔强的心。</p><p class="ql-block"> 大桥湾乡村山美、水清、土壤也好,只有好的黄土才可以烧制成好的红砖。村里的人几乎都会打红砖,大人们打红砖,中午会回家吃饭。夏日里,大人们会休息一二个小时,这个时间,小孩子们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打红砖,首先在水泥板上洒一层细沙子,再把和好的黄土泥反复的捏压成长方形,接着把长方形的黄泥巴放在红砖箱里,用刮丝来来回回刮掉红砖箱上多余的泥巴。 </p><p class="ql-block"> 打红砖是一件费力的话,最费力的是揉黄泥巴,一边挖黄土、一边放水,用脚反复的踩揉,黄泥巴和揉得好可以加快打红砖的速度。那一年的暑假,哥哥在父亲的简单讲解下学会了打红砖。父亲从废旧的钢丝绳里剪下钢丝制成刮丝,刮丝外型有点像“开”字,两横两斜四根木方的底部用一根细钢丝连接起来,砖箱、刮丝、长方形端砖用的木板、砸砖用的水泥板、盖砖坯用的草帘子。父亲把这些都准备了二套,带着哥哥开始了打红砖挣钱,以贴补家庭的生活开支。</p><p class="ql-block"> 父亲与哥哥一起花了几天时间,把放砖坯用的堤埂一道道地修好了,接下来,哥哥去放砖坯的堤埂旁边的一个草棚内打砖,草棚内挖了一个齐腰深的长方形土坑,左边安砸砖板,右边放泥沙,稍前放打好的砖坯。哥哥穿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的皮围裙,打好了的砖坯,一次又一次端至堤埂上,轻轻的放下,堤埂上的砖坯与砖坯之间留有一定的距离,成井字型放置在太阳下晒透。</p><p class="ql-block"> 最怕的下雨天,一旦下雨,打不了砖坯,还必须第一时间用稻草摭盖堤埂上的砖坯,以防雨水冲掉砖坯。砖坯经过砖窑高温烧制才成红砖,那时一块红砖值二块钱,打一个砖坯挣五分钱,挑一担烧制好的红砖挣可五元钱!最担心的事,有一次,看见哥哥从高高的砖窑上挑一担红砖走过那窄窄的木梯架,木梯在高空中一晃一晃的,走在木梯架上都令人害怕,更何况哥哥还是挑着重重的红砖。那一年暑假,哥哥足足打了二个月的红砖,挣了好几百。</p><p class="ql-block"> 开学后,第一个星期天放假,我回家拿些东西,目送哥哥随父亲打南广东搞基建的清瘦身影,满是不舍。那时,哥哥仅有十六岁半,他走到司马源村通往停车场的石拱桥时,哥哥回头望了一望,是那样的留念母亲和我,留念大桥湾的老家和祁阳二中的校园。写到这里我是心痛难忍,早知道哥哥的一生要承受那么多的苦难,当年我就是不应该走进陶铸中学的校园,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这一生,因为贫穷,我欠下太多无法偿还的亲情债。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哥哥坚持读高三,凭着勤奋和努力考个好的大学,像他的同学一样,有的在医院上班、有的在学校教书,那么,哥哥的一生也是生活安稳、岁月静好啊!</p><p class="ql-block"> 后来,村里的大多数中、青年都南下广东打工,打红砖、挑砖坯、装砖窑,这样的苦力活也只是少数人干了,乡村里的路边砖厂慢慢的少了,人们几乎也见不到红砖窑了。2015年,在芹菜甸村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个路边砖厂,而如今,那里也变成了芹菜甸公园。</p><p class="ql-block"> 路边砖厂淡出了历史的舞台,机器打砖代替了人工打砖,用传输带代替了木梯架取砖,这折射出时代在进步,标志着乡村人们的生活迈进了新时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