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双色面孔

虫草

城市的双色面孔

城市有两张面孔，白天的素颜和夜晚的魅惑。站在林立的高楼窗口，两幅面孔在朝阳东升和晚霞西落中变幻着灯影的魔幻和生活的迷离。在城市的舒适生活中，我尝试着从不断变换的两张脸，进入城市的内心，去触摸城市丰富而多情的绚丽世界。

　　城市的白天，街灯睡觉了，霓虹灯休息了，车灯打烊了，收敛了光彩四射的锋芒，显得苍白无力。在太阳的光芒下，一切人工的灯光都显得虚弱不堪，黯然失色。素颜的城市只剩下水泥钢筋的朴素和生硬，只剩下几何体的单调和冰冷，只剩下车流的喧嚣和拥堵。一眼看过去，那些高高低低的楼房，大大小小的广场，宽宽窄窄的街道，拥拥挤挤的人流，零零星星的树木，组成了城市结实的身板和朴素的容颜。而高楼大厦上密密麻麻的窗口，像一双双疲惫的眼，慵懒地晒着太阳，进入了卸妆后甜蜜的梦乡。

　　而城市的夜晚却是一幅浓妆艳抹的脸。太阳落下了高高的楼尖，夜色像一片沉重的乌云遮住了奔走了一天的城市，城市的素颜慢慢沉入深深的黑夜。但是，次第亮起的灯光倏然冲走了刚刚袭来的黑色乌云，变幻的七彩灯光刹时给城市蒙上了绚丽的面纱。城市从白天的梦乡中醒来了，面容又鲜活了起来，开始上演最魅惑的视觉盛宴。高耸的商厦炫耀着霓虹灯的富丽堂皇，宽阔的街道流动着红白光圈的亮丽闪烁，方形的窗口辐射出城市人家的温暖灯火，害羞的月亮躲藏在楼宇间迷失了皎洁的光亮，星星也懒得眨一眨眼睛，迷失在城市的星辰大海里。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彩都流动在城市的肤色上；花鸟虫鱼日月星，各种形状都闪耀在城市的面容里。虚拟的光彩世界比现实的世界更精彩，闪耀的璀璨光辉比星月的光辉更迷离。闪耀在现代光影里的城市是一个失去自我的世界，是一个美色诱人的世界，是一个欲壑难填的世界。很多时候，我迷失在城市的光影世界里，感叹着现代都市夜晚的绚丽和迷幻，迷失着审美的目光和纷乱的心绪。

　　城市夜晚浓妆艳抹的脸，闪耀着城市经济的富足和繁华，闪耀着城市山水的丰润和妩媚，闪耀着城市时尚的前卫和浪漫。黄浦江的璀璨灯光是上海最妖冶的面容，嘉陵江的迷离灯光是重庆最甜蜜的笑脸，湘江的富丽灯光是广州最妩媚的容颜。它们利用江水的柔情，装扮了城市最动人的脸庞，东方明珠，朝天门，小蛮腰，是这些城市脸庞上最亮丽的眼眸，顾盼着这些城市的似水柔情，如梦繁华。天安门的壮丽华灯是北京最端庄的面容，大雁塔的辉煌灯光是西安最富态的容颜，秦淮河的摇曳灯火是南京最迷离的脸庞。它们利用历史的沧桑，定格了城市最动情的面容，紫禁城城墙，大唐芙蓉园，夫子庙，是这些城市面容上最多情的眼睛，坚守着这些城市的历史风云，古都风华。西宁也在湟水河的两岸闪耀着夏都的凉爽和时尚，浦宁明珠的灯火俯瞰着高原城市的硬朗和繁华。每个城市都在利用城市的自然山水和历史人文，装扮着各具特色又似曾相识的城市容貌，抚慰着都市的不眠之夜。

　　子夜时分，城市的灯火慢慢歇息，逐渐卸下浓艳的妆容。而街道的路灯像是瞌睡人的眼，昏黄而慵懒，依然柔和地照着一些赶夜路的人。还有一些稀落的汽车跳跃着白色的远近光、闪着红色的尾灯飞驰在街道上，像夜晚的独行侠，仍然不停地奔波着匆忙的人生。楼房的灯随着房主的歇息陆续停歇了明亮的光，还有一些窗口还亮着明亮的灯光，是一些失眠的人煎熬着纷乱的生活。明明灭灭的子夜灯火，是城市卸去浓妆后的疲惫和混沌，也是白昼素颜前的一份休养，一份平静，一份坦然。这时，高楼大厦不再强颜欢笑，华灯霓虹不再灯红酒绿，月光星辉不再迷失自我，进入了混混沉沉的黑夜，进入了迷迷糊糊的梦乡。

变幻不定的昼夜面目，变幻着城市最艳丽的外部表情，也变幻着城市最鲜明的内在品格。

　　在黎明到来时，我又早早地趴在高楼的窗口，看着城市苏醒的样子。朝阳照在失去光彩的城市素颜上，城市用太阳的光芒洗净了脸庞，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急匆匆地踏上了一天的奋斗路程。而我的思绪又在触摸着城市素颜后的内部机理中。

　　不管多么古老的城市，还是多么时尚的城市，城市的前身都是最富饶的乡野，有泥土和沙石，有野草和庄稼，有河流和树林，但是城市的脚步太霸道，占领了土地后就野蛮地毁坏了乡野的面貌，硬生生地在乡野的断壁残垣上竖起了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骨骼和容颜。那些柔软的泥土沙石硬是变成了水泥凝固的广场，那些河流树林硬是变成了沥青铺就的街道，那些野草庄稼硬是变成了钢筋密布的楼房。楼房的方形窗口像一个个鸟巢，接纳着早出晚归的人；街道的十字落口如一个个迷宫，穿行着南来北往的车；广场的宽阔地坪似一个个舞台，演绎着喜忧参半的戏。城市站在乡野的肩膀上，炫耀着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丰硕成果。

　　在乡野面前，城市是一个肌理丰富的暴富者，前卫的高楼设计，奢华的楼阁装修，霸气的高房气派，炫耀着奢靡的物质财富。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商厦海吃狂玩的消费，橱窗灯红酒绿的灯光，迷醉着魅惑的情感欲望。城市是一个欲壑难填的狂魔，又是一个激情泛滥的夜场，充盈着人类物质和精神的最大欲望，满足着人们酒色名利的极致追求。

　　但城市再繁华，人只需要一扇俯瞰城市昼夜变化的窗户，就能享受“繁华落尽见真淳”的从容和闲适；城市的面容再变化，人只要守住一份闲静的心灵，就能拥有“吾心安处是吾家”的自在和坦然。滚滚红尘，红尘中的城市面孔是一面镜子，只照见人生旅途的一些人文风景而已。茫茫世界，岁月里的人生仍是一次漫长的旅行，有许多不同的风景等待人们去欣赏。

面容艳丽的大都市，我只是一位过客，只是徘徊在街头，穿梭于楼群间，浮光掠影地找寻大都市美丽的容颜，浅尝辄止地体味大都市独特的风味。而在小城市我是一位城里人，蜗居在楼房内，行走在城市白天的素颜和夜晚的浓妆之间，享受着城市物质的富足和精神的愉悦，感受着城市生活的舒适与空间的局促，品尝着城市人生的优越和物欲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