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读老谷（下）

秋高明月白

读一读老谷做人做事做文章（下）写于2013年※※※※※ 几十年来老谷从不去理发馆理发，都是老母亲在家中为他理。 近些年母亲岁数大了，也就不用母亲了。每当头发长了，他就对着镜子，一手拿着剪子，另一手捏起一撮头发用食指绕一圈，然后在三分之二或四分之三处下剪子。 即使这样也只能解决两侧的头发，后脑勺的实在太长时就让我酌情处理。 最近我感觉好长时间没让我酌情处理了，便特意看了看他的后脑勺，发现有些斑驳陆离？ 原来整个脑袋，他都能自己解决了。并自诩为：“我的自理能力太强了！” 老谷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只是一口牙不行了。二十年前就开始掉牙，到现在为止口腔里的原装牙齿已所剩无几。值得提出的是，他从没上医院拔过牙，每颗牙都是自己薅下来的。 具体做法是这样的：当某颗牙齿活动的比较厉害时，他就每天坚持用手前后左右的晃动，待到瓜熟蒂落时，再次捏住牙，一闭眼，一拧，牙就下来了。 现在这些“谷化石”还保留在家中的瓷罐里，老谷把它们叫舍利子。并把每颗牙用纸包好，写上掉牙的时间以及在口腔里的位置。我说，等你攒齐了，还让牙医给你镶回去，这叫物归原主。 老谷自豪地说，一般人都不能“自拔”，我能。（这次这些舍利子也参与了火化） 老谷的“谬论” 多得很。 最近他胸口处长了一个小包包，豌豆粒大小，我想应该是粉瘤之类的东西。他每天都用手去捏，说是物理疗法。终于把小包包捏的近乎为零，并说：“就是癌，我也能把它捏回去。” 单位每年都组织体检，可老谷从来不予理睬。他的理论是，不体检就没病。 近些年虽也曾闹过一些小毛病，可照样是不打针不吃药不跑医院，隔段时间也就好了，他说这叫无为而治。 最近我的胃肠不好，吃了十几种药，也不见起色。后来想到了无为而治这一方针策略，干脆什么药也不吃了。 通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确实也好了许多。我想这无为而治不仅是治国安邦的大道理，也是治病养病的好方法。 老谷退休后，为了修养身心，买了一批笔墨纸砚，又买回一些名人字帖，堂而皇之地练起了毛笔字， 老谷的钢笔字比较有特点，就是在画各种各样的圈，写出来的字很独特。但毛笔字怎样不得而知。 只记得七十年代在呼兰，一次老谷心血来潮，提笔写了一个条幅贴到了墙上。爸爸见了赞扬道，光伟的毛笔字还真虎一气。 初次试笔，得到表扬，老谷心里自然很得意。 后来我发现他并不照着那些名人字帖去练。他说，练字就得学名人的字体吗？那些名人又是学谁的呢？我就自成一体，就叫 “谷体”。下面请看 “谷体”字。 前些时，在郭自志家的老宅聚餐，事后我写了一篇散文《樱园会》，用了一些半文不白的词语，比如之乎者也之类。在用到“耳”字时，被老谷奚落道：“用了耳字，就算文言文了？那木耳、银耳算不算文言文？” 一次我正在填写《学院职工登记表》，老谷在旁边看了一会说，其中几项你应该这样写。 政治面貌：圆脸。 懂何种外语：滚犊子。 有何特长：二姆脚趾头。 我回头踹了他一脚，骂了句滚犊子。 他说你这“滚犊子”仨字相当于汉语的“再见”，英语的“拜拜”，日语的“撒由那拉”，俄语的“Дο СВиДαниЯ”。 当过俄语课代表的他，发音还挺准的。 我说：“你能正确理解就好”。 不一会他又给我出了三道智力测验。 第一题：天上飞的最小飞禽是什么？ 我说，小鸟。 他说不对，是“小咬”。但鉴于小鸟以下的你都看不见，这个题可以不算。 第二题：你说这咸鸭蛋里的油，是豆油还是荤油？ 我一时发懵。 第三题：你说这“屁”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 我说，你不要在这里放屁了，给我滚…,“犊子”两字我咽了回去。 我家是个大家族，兄弟姐妹很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们长大了。今年这个参加中考，明年那个参加高考，难免有考得好的，有考得不好的。有考上的，有考不上的。 一次家庭聚会上，老谷对孩子们说，考不上没关系，现在的路子很多，上不了统招上成人，不成功便“成人”嘛。 家庭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孩子们一脸的乌云散去。 最近老谷经常往医院跑，因为老母亲病了。虽然是小病可是毕竟年事已高，恢复得慢，老母亲心里着急，总是希望多点些药。 一天老谷在病房跟老母亲说，这是在医院点滴，不是在饭店点菜，可以多点点儿。 老谷说完只见对床的患者捂着嘴乐。 我最近从儿子处拿回一本“数独”，是一种往九宫格里填数字的游戏。我做了几页之后便布置给老谷做，免得他整天与电视为伍。 没想到老谷竟也痴迷起来，整天捧着不放，连上厕所也不撒手，他说这样两不耽误,并且说从此弃文学理了，我说正好我弃理学文了。 一连几天他都废寝忘食，钻研不止。几次叫他吃饭，都不理不睬。我说，你别“痴迷”了，快“痴（吃）饭”吧。 他忽然抬起头说，我发现你的说话风格和我差不多了，这就叫，近朱者赤，近谷者……幽。 老谷表面上说说笑笑嘻嘻哈哈，一副不以为然样子。其实说笑的背后是有他独特的处事原则的。他经常以自己的容忍甚至损失为代价来换取朋友间的和谐与友好。下面是两件小事。 兔子 八十年代初我已从呼兰调到哈尔滨工作。一天呼兰的W同学找到我，让我帮忙在农业大学的实验基地买两只纯种比利时兔子。他知道我家有人在教委工作，而教委是农大的顶头上司。 没隔几日事情办妥，W同学把兔子拎了回去。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兔子就死了一只，而且是只母兔。 W同学本来是想以这两只兔子为种兔，然后培养繁殖。 W同学左思右想给我来了电话，问能否将兔子退回去。 他是想，教委的人在下面办点事情应该不会太困难。 我是想，毕竟三十元钱，在每个月工资才几十元的八十年代不算小数目，能给退为最好，就答应了。 回家后我正打算运作此事，老谷听说了就对我说：“算了，咱们给补上三十元钱，就说退了。” 我当时觉得退的可能性很大呀，咱们没必要搭钱哪。 老谷又强调说，来回还得折腾，算了吧，搭三十块钱省心。 我听了老谷的话。 隔几天我带着三十元钱，去了呼兰找到W同学，说兔子退了，钱拿回来了。 W同学十分高兴并说，我说能退嘛。然后说让我把那只活着的兔子给人家拿回去。 我心想，哪是那么回事呀。但嘴上还得强调说，不用不用，人家说了，兔子不用退回去了。 W同学说，那你们自己杀了吃肉吧。我暗自思付：我可不愿意拎着一只大活兔子，坐完长途坐公交。我一边往出走一边拒绝着。 W同学又说，那就等我哪天杀好了，叫你们过来吃兔肉，我忙说好好，赶紧告辞。 过了些天W同学果然来信邀我们去吃兔肉，我婉言谢绝。 广告 老谷和老D是战友。老D家有生意,为了生意经常找老谷帮忙在报纸上打广告，因为是战友老谷也就尽力帮忙。 所谓帮忙无非就是协调一下在哪个报上发，在哪个版面上发，哪个日子发和斟酌一下文字等等。 广告费则都是明码实价，谁也帮不上什么忙。需要交广告费了，由老谷给传递个消息。时间长了老D图省事，就让老谷把钱捎过去。 老D的大姐家也需要经常打广告，就通过老D找老谷帮忙。 一天老谷回来有点犯愁说：“我通知老D交上些日子的广告钱，他说前天就给我了。” 我说：“那到底给你没有啊？” 老谷说：“前天他是给了我一份钱，但那是老D大姐的广告钱。” 我说：“那你跟他说清啊。” 老谷说：“我刚一张嘴，他就说前天给我了，我就没再好意思深说。反正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记串了。” 我说：“不管他啥意思，那也不能咱们替他交吧？” 老谷无语。 我知道老谷处理问题的方式。 第二天我翻了一下家里的钱包，少了七百元，正是那笔广告钱数。 那是九十年代，每个月的工资也就是四五百、五六百元的样子。 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今天提起，绝无他意，只是想从侧面证实一下老谷其人。 老谷的这种在矛盾和冲突面前宁愿自己吃亏的处理问题方式,我想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应该算是一种美德吧。 以上都是日常生活中的小段子。老谷幽默调侃的语言风格，发散跳跃的思维方式以及他的为人处世原则，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随处可见，不一而足，待我随时整理以供分享。（结束）老谷的生命定格于2023年2月12日12点10分一醉方休终未起扶摇九万问仙官 十年前的洋洋万字成就了今日的纪念文章 愿将此念化心曲唱与仙宫诵故人 石秋白2023年3月整理 值得一提的是当天的十点钟袁大哥从某一渠道得知了消息并匆匆赶到病房见了老谷最后一面，其时已是弥留之际。 袁大哥是唯一一个见了老谷最后一面的外人。※※※※※ 2023年2月7日北京120 2023年2月9日北京至哈尔滨高铁商务舱 2023年2月11日哈尔滨120 生命定格于2023年2月12日12点10分哈医大二院消化内科一病房 新闻报道获奖证书一生的成就除了那座楼就是这些证书了 谷体字 　　在北京治病的两年中弟弟妹妹们无一不关心哥哥的病情。 老谷的病情是从2023年2月7日急转直下的（新冠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2月9日晚火速回到哈尔滨。 2月12日中午去世。 在这短短的两天半时间里，弟弟妹妹们侄男外女们急速从三亚、深圳、青岛、北京往回赶，生怕错过这最后的时刻。 然而本就在哈尔滨的弟妹们由于医院的不可逾越的非人性的严规——病房中只许一个家属陪护，他（她)们也没能在弥留之际见大哥一面。 这时他（她)们只能在飞机上火车上在网上和我沟通。我也只能用手机拍照或是视频向他们随时汇报病房里的情况，由此也就留下了文中的几张画面。 （自从2022年12月8号北京宣布新冠疫情全面放开后随即北京所有的医院也全部解封，迅速而彻底。进医院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不受任何限制。 可哈尔滨的医院呢？竟然还死守着疫情封控时的老规定，不从实际出发，处处加关设卡，给患者及家属带来极大不便。 这就看出了什么叫进步与落后。 真的希望哈尔滨不要故步自封、墨守成规、因循守旧、裹足不前；要开拓进取、与时俱进、求真务实、共谋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