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原来他是二胡高手</b></p><p class="ql-block"> 中越自卫反击战只打了一个月,我军完胜,凯旋班师。我们边防部队也解除了特级战备。那阵子,相继有战友下山来团部,我连续接待了几个战友。先是赛里克边防连的曹运新。他这次是得了急性阑尾炎来卫生队住院动手术。</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见面,这个老兵油子竟然对我嚎啕开来,就像来当兵时在衡山火车站同他新婚燕尔的妻子话别时一样。那次,他的痛哭流涕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闷罐车上,大家还以此为话题要他介绍恋爱经过。那么,他这次为什么要对我流泪呢?我本来就是个感情比较脆弱的人,见不得别人哭泣,他这一哭,害得我也眼泪汪汪不知如何是好。</p><p class="ql-block">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向我坦诚道:“之所以见面就想哭,原因有三:其一,几年不曾见过面了,一见面心里好激动;其二,是患了急性阑尾炎疼痛得好厉害,忍不住就想哭……”</p><p class="ql-block"> 他打住不往下说了。看来第三个原因有那么一点难言之隐,我禁不住就催促他:“那第三点?”</p><p class="ql-block"> 他稍一沉吟:“其三,是你在闷罐车上发的那句夜话,还真的给我发对啦。”</p><p class="ql-block"> “我在火车上发过什么夜话呢?”我一时记不起来,显得一脸的茫然。</p><p class="ql-block">“你不记得了呢?”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p><p class="ql-block"> 我摇摇头,还是没有想起来。</p><p class="ql-block"> “当时你说‘说不定你昨天晚上就播了种,一年以后就是孩子他爸啦’。”</p><p class="ql-block"> “哦,我记起来了。”我恍然大悟,嘻嘻一笑说:“是的,我当时是说过这句话。怎么?你真的做了孩子他爸不成呢?”</p><p class="ql-block"> 他飞起一脸的腼腆,微笑着对我说:“我老婆去年就给我生了个胖小子,已经有一岁半了,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他伢佬倌的面。”</p><p class="ql-block"> 听他说自己有了孩子,我高兴得伸出手来朝他胸口擂了一拳头,喜滋滋的对他说:“运新啊运新,你真是好福气,我们连对象都没有找,你却做了爸爸,真令人羡慕,不得不佩服!”</p><p class="ql-block"> 他喜不自禁,却又神秘兮兮对我说:“这个事我不曾对人说起,希望你老弟为我保密,不要去声张。”</p><p class="ql-block"> 我这就不理解了,正大光明添了喜,生了儿子,怎么怕别人知道?我马上顶了回去:“有了孩子是天大的喜事,我肯定会说,而且要用高音喇叭去宣扬,叫大家都高兴高兴。”</p> <p class="ql-block"> 我们正说笑着,在卫生队住院的易长青这会儿也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曹运新旋即就打住了话题。他瞄了一眼书柜,瞥见上面搁置了一把二胡,隐忍不住对我说:“请你把柜子上那把二胡拿过来给我也拉上几曲,几年不拉二胡了,还不知道拉不拉得出曲子来。”</p><p class="ql-block"> 我马上取来二胡送到他怀里。</p><p class="ql-block"> “真是看不出呃,你还会拉二胡呢?”易长青晃了晃头,不相信他会有这个文艺细胞。</p><p class="ql-block"> 曹运新横了易长青一眼,扶起二胡正襟危坐,旋即就拉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他动作娴熟,曲子拉得特棒。特别是他拉出来的《二泉映月》,如歌如诉,给人无限的遐想,甚至让人有一种断肠之感;他拉的《赛马》曲气势磅礴,无论是蒙古草原上气宇轩昂的赛手,还是奔腾嘶鸣的骏马,都被他用二胡优美的旋律表现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我听得如痴如醉,完全陶醉在二胡发出来的那种优美的旋律之中。我简直不相信这会是曹运新拉出来的曲子。而我才是早一向买回一把二胡,像刷“隔鼓粒”(土话)一样,咯吱咯吱地学着拉一拉,虽然略知些皮毛,但在他面前我仿佛就是个白痴,技艺不及他万分之一。我由衷地赞叹道:“真是高手在民间,高手在边防!”</p><p class="ql-block"> 易长青一答来:“拉得还凑合凑合!”</p> <p class="ql-block"><b> 湖南哈萨的由来</b></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曹运新的二胡声悦耳动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把铁列克特边防连的战友肖志成也吸引过来了,我可是将近一年没见过这家伙的背影了。</p><p class="ql-block"> 肖志成一进门,顿时把我们吓了一跳。瞧,他脸上起了许多黝红的疙瘩,整张脸都是浮肿的,原本就比较小气的眼睛,这会儿却眯成了一条缝,嘴巴也嘟了起来,上面还长了两个小疖子,这幅尊容能让人马上联想到《封神演义》中的雷震子大神。</p><p class="ql-block"> “兄弟,你这是怎么啦?”我赶紧上前去搀扶他。</p><p class="ql-block"> “嗨,别提啦……”肖志成蹙起眉宇直摇头。</p><p class="ql-block"> “你究竟怎么啦?是不是得了性病呢?”曹运新放肆地调侃起来。</p><p class="ql-block"> “唉!人一背时呀,居然起了一身的虱婆子。”</p><p class="ql-block"> “长了虱子好哇,肯定是要发大财了。”易长青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会长虱子呢?我们连队可是干干净净的,别说是虱子,就连‘狗吒子’(跳蚤)都没一个。”曹运新皱起眉头示出一脸的不解。</p><p class="ql-block"> 肖志成就苦瓜着诉说了起来:“连长安排我们班去连队牧民羊圈里剪了一个礼拜的羊毛,住的是冬窝子,盖的是公用的油渣子被子,几天下来,全身都是痒痒的,特别是裤裆下面其痒无比,脱掉裤子一查看,呵呵,毛里面全是这种鬼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递过一杯晾茶,他嘟噜一下喝了个底朝天。喝完茶水他继续说:“为了快速灭虱子止痒,有个战士给我出了个骚主意,说是用汽油可以消灭虱子。我信以为真,就往头上和裤裆里倒了大半瓶汽油,我使劲一搓,结果弄巧成拙,虱子虽灭了,皮肤却烧伤,并且还过敏,弄得我全身都肿了,下身还化了脓。真是……”肖志成做了个痛苦状,再向我要了一杯茶水。</p><p class="ql-block"> “那你下面呢?不是肿得跟毛驴子肚皮下吊着的卵一样大呀?”易长青冷不丁说了一句粗话。惹得肖志成趋上前去踢了他一脚。</p><p class="ql-block"> “走,我带你去看医生。”我丢下曹运新和易长青,陪肖志成去了医务室。</p> <p class="ql-block"> 从医务室处理返回来,已到了开饭时间,我们一起去病号灶就餐,才吃了几口,肖志成却捂着嘴巴往外跑,一跑出伙房门就倒天倒地在呕吐。</p><p class="ql-block"> 我走过去不无纳闷地问:“志成,你怎么啦?是不是跟运新一样患了急性阑尾炎呢?”</p><p class="ql-block"> 他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说:“那里是什么阑尾炎呦,是我从来就不吃牛羊肉的,一闻到那种羊膻味就忍不住要作呕。”</p><p class="ql-block"> “哦,原来如此!那我马上叫炊事员给你炒盘大肉菜。”</p><p class="ql-block"> “我几天都没吃顿好饭了,这就要麻烦老战友了!”</p><p class="ql-block"> 我返回厨房跟炊事员胡放安交待了一下,不大一会一盘辣椒炒猪肉就端了过来。肖志成狼吞虎咽起来,不到五分钟,硬是把一大碗饭和一盘辣子肉吃个精光。把在一旁看着的易长青馋得目瞪口呆,禁不住往喉咙里吞口水。</p><p class="ql-block"> 待他喂完脑袋回到我宿舍,我十分不解地问他:“在新疆你不吃牛羊肉岂不是最大的损失?这里除了牛肉就是羊肉,炒着吃、炖着吃、烤着吃,餐餐不离牛羊肉;况且这牛羊肉比猪肉更有营养,你不吃就亏大啦?”</p><p class="ql-block"> 他擦了擦嘴巴喃喃道:“这是我的脾胃问题,我们连队的少数民族战士不是也不吃大肉吗?这叫做民族生活习惯。”</p><p class="ql-block"> 曹运新听后一答来:“肖老弟,竟然大言不惭谈什么民族生活习惯?那我要问你,你究竟是哪个少数民族的呢?”</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湖南的哈萨克呗!”肖志成呵呵一笑,非常风趣地作出了响亮的回答。</p><p class="ql-block"> 自此,“湖南哈萨”的绰号便在七六年这批湖南兵里传播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