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

如意

草鞋缘

城市长大的我直至下乡前未曾见过草鞋的真模样。我总以为草鞋早已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它应该是旧物中的旧物、似乎离我们非常之遙远。

　　殊不知在我知青几年生活中却与草鞋有过亲密的接触，从开始的嫌弃，忽视，拒绝到后来需要，接纳并喜爱它，这一过程的转变也是同样经历颇多的辛酸，草鞋伴随着我渡过知青生涯里最为艰苦的日子。

下乡的第一天，面如炭黑的队长，带领着队里一帮青壮年男老乡到公社接我们知青，并帮助抬我们的行李到石头寨去，走在路上我发觉他们个个挽着裤腿脚穿着草鞋，黑黑粗糙的脚丫完全暴露在无帮的草鞋之上，这是我第一次见人穿草鞋样子，与我在上海熟见的皮鞋，布鞋，球鞋等那些尽显示时尚高雅的五花八门的鞋形成巨大反差，觉得草鞋特简陋土气和不雅.....。

到石头寨没多久，我们就开始学干农活，初得队长老乡们照顾。总是被安排和队里的老弱者在一起劳动，除了下水田，我每天按照老习惯穿鞋着袜到地里劳作，却见寨子里的老乡无论老幼都是脚穿一双草鞋，我不以为然，暗思忖这仅是贫困所至吧。

　　到了下乡的第二个年头，我们渐渐地融入到队里的壮劳力之中，因劳动强度的增大体力上毅力上的挑战接踵而至，那时方感受到我穿的塑料底鞋与底已磨平的解放球鞋是多么不适走山路和雨季泥泞道。阳春三月又将是新的一年春耕播种开始，插秧苗前得先需给田里施肥。

一日，已连续多天的蒙蒙细雨，大早起床要从牛圈担肥往田里送，规定每人须挑六担肥到田间才能收工回来做早饭吃，从寨子到田边大约有两里多的路程。老乡们怜悯我体力有限都挺关照，不要求我能挑多重肥，只需跟着挑肥往返六次便可，故每次给我萝筐里装肥都甚少，估计也就是有四十来斤左右重的肥。记得压在肩上的担子不算沉重，可是下雨天路滑难行，我穿着一双旧雨鞋行走在挑肥路上举步维艰。

提起雨鞋不免想起我的母亲来，一惯节俭的母亲临行前给我备了两对新雨鞋，以为我脚还会长，鞋号都买的是36码，那时的我脚穿34码鞋都觉宽松，现在我已年越古稀之年但穿的鞋号始终都沒有上升到36码。可怜当初母亲的一片苦心。

新雨鞋不能穿，只能穿旧雨鞋，雨天的泥泞小道难行尤其是田埂边，走在被多人踩成泥浆窄窄的田埂小道上。一不小心我就会滑到水田中，鞋内罐满泥水。衣裤也沾满泥浆，起先我还回住处换干爽衣裤，几次从田埂滑到水田中也顾不上那么多，干脆就穿着湿漉漉沾满泥水的衣裤，跟着老乡挑着担行往返送肥。为防止路太滑，自作聪明的我灵机一动从牛圈旁抓起一把稻草扎绑在鞋上，但走几步稻草就松掉，无奈只能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地挑担慢行。几位老乡见我狠狈不堪样，深表同情都是一声叹息唉.……。

莫啟兰伯妈提醒我说:“小余，你的鞋太打滑，只有穿草鞋路好走些，你要学会穿草鞋了。”要学会穿草鞋?那时还未见有我们上海知青穿草鞋的，穿粗糙不雅的草鞋一时还羞于接受。所幸挑肥送肥也仅是一两天时间，随后天气晴朗，我依然穿鞋着袜和大家一起干活。

　　后来进山里的劳动，登山涉险历经艰辛，这才终于的让我接受了必须要穿草鞋的现实。

我们生产队在崇山峻岭深处有大片的山坡土，每年要去那里种一季包谷，一年之中从春种到秋收感觉隔三差五的就会去那里干活。翻山越岭的山路特难行，生性胆小的我每次走在那崎岖陡峭羊肠小道都像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双腿疆硬不知如何迈步。惧怕的曾几次恶梦跌落到深不可测的悬崖下......。

大山里劳动成了我心里一种挥之不尽无形压力，只要一提起进山干活心里就直打怵。莫伯妈说:“石头寨人的活路最辛苦，我们乡下人走那山路都觉得很艰难更何况是你们知青女娃?但没办法啊，穿上草鞋走要防滑许多，你们还是试试穿草鞋吧"。一天她拿着亲自编织的两双新草鞋来我们住处说:“过两天又要去山上的包谷坡地锄草松土了，给你们准备两双草鞋上山时穿。”我心怀感激地接过了草鞋，手捧草鞋仔细看了看，这草鞋有底无帮，底上有耳，穿它时以草绳为攀带系在脚上。

第一次穿草鞋还是多有不适，一天下来把脚咯的生疼，脚后跟，大脚指旁都磨起血泡，于是找了旧布条缠绕在草鞋绳上。欣喜的是穿上草鞋走在陡峭的山路上像是有了定力，果然不再那么打滑。

从那以后我们进山劳动必穿草鞋，时间一久竟然连山下劳动也喜穿它，因为夏天穿草鞋清爽凉快，在平地上两脚生风步履敏捷。有时穿着新草鞋在地上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宛如穿皮鞋走在路上发出的咯吱声一样的感觉。

草鞋也是有价值的，并非那么廉价，一双草鞋当时卖价为2毛钱，它仅能穿五至六天就会被弃之。开始我向老乡买草鞋穿，多次一买就不舍再花钱买草鞋了。因为我们一天辛辛苦苦劳作的工分值最高不足2毛钱，最低时工分值仅几分钱。一大早来来回回奔走十几里地送肥到田间所获报酬还不够买单只草鞋。后来就向老乡学习编织草鞋，经虚心求教最终也能穿上自己编织的草鞋。从此石头寨穿草鞋的劳动队伍里多了两名女知青。秋季天气干燥因忙于农活顾不上编织草鞋。一次草鞋废了我竟光着脚板挑着烟叶往烤烟房送，赤脚走跑在细碎煤渣路时，被一老乡发现发现惊呀地问:“小余，你现在咋个也和我们农民一样了?”经她这么一说很是羞涩，次日赶紧又找鞋穿在脚上。脚底板布满了麻麻点点小坑，脱袜时袜上的絲都会被扯出好长来，一双脚已变的粗糙不堪....…。

　　那时我年仅十八九岁，每逢赶场上街时，我还是穿着姐姐给我买的那双丁字型粽色皮鞋和尼龙袜。也算是保留剩余不多的矜持和娴雅吧。

不可复制的知青岁月让我回忆的住事太多太多，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对草鞋的了解过于肤浅……

草鞋的存在历史悠久，可盖为鞋之祖。 在中国社会生活里已形成一种草鞋文化，它是劳动人民的勤劳与智慧结晶，更表现了勇气和奋斗，是贵州布依族山区人装束的一个显著民俗特点。更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中国工农红军脚穿草鞋创造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闯出一条中国革命的之路。中国历史源源流长发展到今日。草鞋为人类作出功不可没的贡献！

撰稿 余正玲

2023年3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