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洺河湾</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深秋的洺河湾，地里的棒子谷子刚刚收割完，新播的麦种尚未吐芽，天到傍黑，广袤空旷的田野逐渐被一层白花花的浓霜所覆盖，稀稀落落从树上飘落的半黄半绿的叶子被风吹得旋着圈跑，老扁叔说那一个个旋儿是死人的鬼魂在人世间游荡，村里人半信不信，转头望向路边的墓丘仿佛能看到里面一口口黑色的棺材，再回头看那呲溜转的轻小旋风，总是心慌慌不太带劲。成祥嫂紧撵两步和自家男人并排行走，二蛋“嘿嘿嘿”笑道:“成祥嫂，你哪来那劲头儿，走马就到家了，也要和俺成祥哥黏糊会儿?”成祥嫂咯咯笑道:“咋了，你眼热，要不嫂和你近乎近乎?”二蛋撇撇嘴:“俺可不敢，成祥哥能吃了俺。”成祥嫂眼一瞪佯怒道:“谅你也不敢。”同队的社员哈哈哈都被逗乐了。成祥嫂半天才忍住笑对男人说:“福祥嫂和连祥哥不知进展地咋样了。”“我看不乐观。前两天老秋哥听我说起这件事，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说‘根本不可能成的事，哪有小叔嫂成婚的规矩’，难。”成祥哥回道。成祥嫂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挨着他哪根筋疼了，要他多管闲事。”成祥哥眉头一皱:“事可没那么简单。”</p><p class="ql-block"> 说话不及俩人就行至老槐树下，这是一片不大的空地，也是队里社员集中派工的地方，平时总有一些男女在这里扯闲篇，特别是到了饭点，路边的石墩都坐满了人。</p><p class="ql-block"> “听说连祥和杏花好了，没准俩人早钻一个被窝了。”</p><p class="ql-block"> “哈哈哈，你想那干柴遇到烈火还有不烧起来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小叔嫂搞一块，可从没听说过。”</p><p class="ql-block"> “老张家出这样丑事，真丢人”……</p><p class="ql-block"> 成祥嫂隔老远就听了个真真切切，冷了脸就要去和她们理论。成祥哥拉住媳妇劝道:“别惹事啊，你还能堵上她们的嘴嘞？即便她对着你不说吧，扭脸照样瞎掰掰”。</p><p class="ql-block"> 晚上连祥哥有些犹豫还要不要去杏花家，街上的传言有鼻子有眼，恁难听，火上来真想抽他们俩嘴把子。可他又觉得有火发不出，都是住了几辈子的乡邻，低头不见抬头见，许多还是张姓门里上下辈儿，以后红白事上还要相互来往，田里地里还要犁耧锄耙，撒豆收割共事，都红了脸，还怎么相处。可若任由街上的闲言杂语流传，人要脸树要皮，没脸没皮那还叫个人嘞?一张张嘴像张开血盆大口能吃人似的，连祥有些担心杏花能否挺得住。</p><p class="ql-block"> 杏花最近心像坐上了过山车，刚从男人突发死亡的阴影中走出，以为有了连祥哥的陪伴，以后就有了好日子，谁知道街上平白无故竟然传出了让人羞得抬不起头的闲言碎语，杏花就像两肩驼上了南梁疙瘩两座土岭，压得喘不过气来。听到敲门声知道是连祥，心里一阵慌乱，赶忙打开街门让连祥进来。杏花有一肚子话要给眼前的人说:“连祥，街上流言四起，咱俩还能成吗?”噙了泪花眼巴巴望着心爱的人。连祥哥见了心像被揪下一块来:“能，一定能，为了你再难我也要去争取。”说完一把将杏花抱在怀里，杏花喷涌而出的泪水和连祥哥的搅和在一起咸咸的流入相爱的人嘴里。</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连祥哥就来到村医疗站。以前有啥心事他总喜欢和村医顺田哥倒倒，许多难题都能拆解得开。顺田哥见连祥耷拉着脑袋没了魂样，心里也不好受。诚心劝道:“要说你和杏花一个单身，一个守寡，婚姻法上规定也没说不让你俩结婚，你情我爱是个好姻缘。可问题是你俩生活在洺河湾，所有人都不接受你俩这段感情，在人前不能挺腰抬头，以后还咋混生活呀。就是你不在乎，杏花娇滴滴个女人家，也受不了啊！”说完又后悔，连祥让我拿主意，是想咋能排除干扰成就他俩的爱情，我这是说了些啥，可又没更好的办法。连祥哥听了心拔凉拔凉，自己的好朋友都说出这样话来，还能有啥好结果。停了一会，顺田哥出注意说:“要不你去找找老仓爷，他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若是同意了看谁还有啥话说”。</p><p class="ql-block"> 连祥哥说:“我咋没想到呢。”急匆匆走了。</p><p class="ql-block"> 老仓爷正吃早饭，六十多岁还是一碗饭俩馍，身板硬郎。见连祥来了放下饭碗说:“在这吃点吧。”</p><p class="ql-block"> 连祥哥那有心思吃饭，推说吃过了，坐那默不作声。</p><p class="ql-block"> 老仓爷刚刚听说连祥和杏花的事正要去找他，现在见他来了又不吭声，便主动言道:“你知道赵匡胤千里送京娘的故事吗？”</p><p class="ql-block"> 连祥哥一头雾水:“这不是咱这里发生的故事吗?”</p><p class="ql-block"> 老仓爷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匡胤救了京娘又千里护送她回家，彼此就有了感情，等到坐了天下后就想娶京娘为皇妃。这时江湖上传言说赵匡胤当时救京娘，是因为看上了她。京娘为了保住两人名节，上吊自尽了。”老仓爷停下话匣，点了袋烟，加重语气说:“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名节最重要。当初不避嫌让你去给杏花做伴，那是因为你是她小叔，同辈的族亲。你能挺身而出，是同族互助的义举。现在你却要和杏花结婚，这成啥了，说有伤风化都是轻的，光宗善举倒成龌龊之事了?这点道理你该懂哩！”</p><p class="ql-block"> 连祥哥越听心越凉，眼望着老仓爷，像不认识似的。老仓爷多么通情达理的长辈，乐于助人的亲人，可在我和杏花这件事上，他咋就说不通了呢？自己和杏花彼此相爱心里都装着对方，眼瞅着前面是阳光大道，美好生活，咋偏让亲邻们挤兑到漆黑泥泞的角落，有情难成眷属的境地。难道自己只有凄苦的命，没有享福的运?连祥哥正暗自神伤，成祥嫂迈步进来。连祥哥寻思成祥媳妇兴许能说服老仓爷？</p><p class="ql-block"> 成祥嫂见连祥哥也在这，心里不由就一阵发酸，顾不上和他打招呼，转头急火火对老仓爷说:“连祥哥与杏花姐你情我愿，怎么就不能好了，街上的人乱嚼舌根，您不能不管！”</p><p class="ql-block"> 老仓爷脸一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众人事众人评，谁想咋样咋样，这世道不乱了套？”略一停顿:“听说这事是你撮合嘞?以后不许你再掺乎这事。”</p><p class="ql-block"> 成祥嫂没想到老仓爷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转而压住火放缓语气，“连祥哥三十了还没个媳妇，家没个家样；福祥嫂自从丈夫走后，一个人拉扯年幼的孩子，夜夜吓得睡不着觉，多可怜，后来俩人相互帮衬，才都有了笑模样。他俩情深意浓，是多好的姻缘，咱就忍心把他们拆散？”</p><p class="ql-block"> 老仓爷火更大，“你还有理了？媳妇没了男人可以再找，人脸面没了上哪寻哩。你不为他俩着想，也要为老张家一族想想吧。”</p><p class="ql-block"> 成祥嫂急得想上房，多通透的道理咋就都不明白了呢？气得一跺脚扭头怒冲冲走了。</p><p class="ql-block"> 连祥哥从老仓爷家出来，昏沉沉漫无目的走着，连老仓爷都不同意，自己和杏花还有啥希望哩。不觉来到洺河岸边，望着野鸭在碧波中自由穿行，鸟在天空敞亮翱翔，只觉得人咋还不如这动物呢。放开喉咙吟唱道:“洺河的水吆弯又弯，河草野花连成片。喊了一声亲亲的人呀，河边的女子羞红了脸，哎呀我的心尖尖……”歌声苍凉哀伤，激起一汪汪秋水涟漪。（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以上图片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