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舫带我回从前。

董一平

始建于清乾隆二十年即1755年的石舫，乃为前清漪园后颐和园著名的水上建筑珍品。用巨石雕砌而成的石舫虽没有四大部洲的雄阔，却是园中不可多得的一处重要景点，也是园中唯一的一处具西洋风格的建筑，来颐和园游览的人们多将镜头聚焦于它。今见石舫（又名清宴舫）是于清光绪十九年即1893年建成的一座水上建筑，光绪年建石舫对比乾隆年建石舫，最大的变化便是：将原石舫上的中式舱楼改成了西式舱楼，这是因年代不同而造成的结果。中西合璧于石舫之上，使乾隆年建石舫“野渡无人”的寓意境界得以进一步升华，重又部分再现了乾隆时期的盛景。

也许是石舫在我心中的份量过重之故，几乎每来颐和园都会多瞅上它几眼。我对这个不能行驶的大船偏爱，除了历史系于它身上的原因外，还在于我对凡在水上漂的船只都感兴趣，甭管是真船还是假船，均能勾起我对过往的回忆。当年身为水兵的我随舰出海，如同家常便饭，海上标有鲁渔、苏渔、浙渔、闽渔字样的渔船以及包括中外货轮这样的庞然大物，见多了便不以为然。自打复员后很长一段时间，渔船的身影仍不时常于脑海中浮现，它们就像是我身上的附着体，一时竟摆脱不掉，有时就连梦中还时常与它们握手。我不像有些同僚家就住在海边或一些大岛上，有的甚至吃住都在海船或江船上 ，我生和长在北京这样的内陆城市，从小虽因地图引领向往大海，可真正让我动心于大海的则是中学语文课本中的那篇世人皆知的高尔基作《海燕》。当时读后真想看看海上群飞的海燕到底长啥样，真想亲眼看看它们在海面上俯冲的矫健身姿，那种一时兴起的憧憬，没成想日后竟变成了现实。说句实话，成人前我从没有见过大海，甚至像人们嘴边儿上常说出口的黄河、长江都没有见过，那时如果有人跟我讲起海上的一些个事儿，于我而言，便如同听天书般，尽管那时的我已老大不小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闲暇时最爱去北海和昆明湖划船，那时还是荡桨船，虽说都曾沾水，但在海上乘舢板的那种感觉与在湖上划船几乎是两码子事儿。既然无法再上舰重新体验一回，那就只有在太液池或昆明湖上荡舟以代。我已记不清第一次见到石舫是于何年，反正我老了，它还在原处待着，它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无冬立夏，昂首峭立于湖边，任凭风吹雨打胜似闲，不管风云如何变换，始终岿然不动，笑看人间。作为一个已成为历史文化符号的石舫，它是历史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折射，看到它便想起少时，便想起了大海。我真想给它装上一副双引擎，让它飞起来，我真想给装上两部主机，让它航起来，可惜它的躯壳不是钢板。它的翘头如同山东舰，起飞不在海上，却在昆明湖畔。玉泉山上的玉峰塔就像是一座高高的灯塔，它照亮了大西山，照亮了昆明湖，让石舫有了前行的动力，有了前行的方向，今天的我就站在它的身旁借光，回忆从前。

我不知石舫是于何年闭门谢客的，它仿佛突然对我说，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对不起！从今天起您不能在登船了。那何时还能上船？我问道。它回复我说，那要看我的身体恢复得如何？现在我不能给您一个准信儿，也许十年八年，也许更长。听后的我有些垂头丧气，心里话说这一个打盹儿居然要那么长的时间，没准儿要等到我走不动道儿时，不行！这可不行，我生闯，结果被拦回，因为如果我一个人站在上面，万众瞩目，太显眼，别人怎么看，于是隔岸拍下了几张照片后便灰溜溜地走了。回到家后，翻看给女儿小时候拍下的身穿满族服饰在石舫上的照片，现在没这景了，心里不免多少有些失望。

我庆幸文革期间颐和园没有关张，那时看到的石舫记忆犹在。五十多年过去，半个世纪时光就这样从我身边溜走了，现在回头想想，要说这石舫能有今天的这副容颜，得福于上天所拜。

历经磨难话辉煌，

穿越大清历沧桑。

不知花落谁家去，

幸留于今未疏荒。

我愿陪在它身旁，

化蝶舞作影成双。

邀约王湾同舟游，

夜看那皎洁月光。

近在咫尺

远在天边

恨不能飞

与它相见

梦在塔前

携手相牵

山不在高

却落飞燕

民国时期游园人

民国时期石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