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山”作者/杨景春（第四期）

艺海拾贝

话说小山之七

小山的药

杨景春

小山山上多草药。

＂沿途百草藏山药，忘饵游鱼吞钓竿。借问老僧余古迹，向予北指七龙滩”。这是明朝李永寿《骝山》中的诗句。这首诗，我从小就会背，其中一句是＂沿途百草藏山药＂可真是说的大实话呢。

小时候，大人们在山里干活，我们跟着在后边帮忙，大人们会告诉我们：这是甘草，那是苦菜，这是婆婆顶，那是盐地丁 ……说这些都能入药，金贵着呢。前些年有人简单统计过，小山山上的中草药，总有一百多味。

小山现在的孩子们，怕是很少有人认识这些中草药了，但在那时，这些中草药却是陪伴我们度过了一个贫穷着而快乐着的少年。

燕南的残雪才消，那向阳的崖头上的花儿草儿便被风儿唤醒。盐地丁青了，车前草绿了，婆婆顶才露头的时候，村里的药铺里就开始收白蒿了。药铺里是常年收购小山上的中草药的。价格虽然不高，但小孩子们买糖，买伊拉克椰枣的钱是有了。

到了夏天，山上可寻的草药也多了起来。我们最喜欢的还是上山上寻蝉蜕。大人们说是可以治感冒治嗓子疼的。过了阴历五月，那知了就开始蜕皮了。我们先是用长长的竹竿从树上摘。待那些杨树叶子长满的时候，雨水多了，蝉蜕就落在地上，就方便了许多，省得仰得脖子生疼，只低着头找就能收获不少。

　　秋天自然是个收获的季节，去挖鸡丁棵，有时挖了也不卖，就放在自家的窗台上晒着。大人们说这东西能消炎，害了眼，用它泡了水洗，能治好的。那＂老头喝酒＂可是我们的好朋友，小山的山上最多的就是这个。夏天开花的季节，我们吮着它的甜，而现在就可以尝尝它的鲜了。这东西学名叫地黄。因为小山的水土好，这地黄也比别处的大、嫩。可以卖个好价钱。而且大人们还用来熬粥，腌菜。现在想想，那味道还真是不错呢。

到了冬天，暖和的日子是可以去南坡的石缝里挖土鳖，但这个活儿我很少干，因为石缝里有时会挖出蝎子，挺害怕的。我喜欢干的还是爬上枣树摘刀郎子，可以治小孩尿床的。

有点想笑，忽然就想起盐山名医张寿甫的诗句，叫做＂活人今仲景，卖药古韩康＂。想想那些年，我们确实有点像那采药卖药的韩康了。

活人的张仲景应该是没来过小山，但传说中的药王孙思邈确是来过小山采药行医，山上曾经有座药王庙，庙里就供奉着他。而据老人讲，那庙里的师傅可是真的医术高明。不但是药王庙，就是望海寺，青龙寺的老主持也都是杏坛高手。青龙寺的最后一个主持姓李，青龙寺没了，他还俗时就落户小山，吃斋念佛，耕地行医。还带出不少高明的医者，一直到现在，小山地方的一些老中医用的也还是李家的方子。这样说来，他也算得上小山的＂张仲景＂了。

三 年疫情，老中医帮了我们不少忙，几乎家家都在喝蓝芩，喝霍香，都备下不少连花清瘟。不过，环视我们身边，中医的确是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年轻的中医。听说，我们村就有两位老中医年前都走了。保护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中医的现状不免叫人唏嘘。网上有一些说法，韩国人在申请我们药方专利，日本人在把我们的中医现代化。这些说法未必可信，但我们实实在在看到的却是：看中医的人越来越少，连我们的孩子们也已经大多不再认识小山山上的草药了。

话说小山之八

小山瓜蔬

杨景春

每到杏花开的时时候，小山就开始热闹起来。远处的近处的人们都来看花了。而山上盛开的不但但有白中透红的杏花，还有金黄金黄的油菜花，还有呢？还有就是花丛中姑娘们美丽的笑脸了。而这个时间段，微微笑着的还有那在路边的叫卖着小山韭菜的村娘们。

＂夜雨剪春韭＂只为待君来。你且来看这小山春天的头刀韭菜。细细的根，窄窄的叶，根是红的，叶是翠的，上眼一打量，全身上下透着秀气，透着精致。水灵灵的，带着些春天早晨的露水，一小捆儿一小捆儿码在路边竹筐里，很是招人稀罕。因为小山的头刀韭菜是积攒了一冬风月霜雪的精华，营养自不必说。更要紧的是这韭菜多为自种自食，馈赠亲友，很少有拿来卖的。所以相逢就是缘呢。远来的朋友，临走的时候真的可以考虑捎上两捆儿呢。

我吃的头刀韭菜大都是小山的老同学送的。他在港口上班，每回都是割了送到城里开店的同学家，由这人负责打电话，我们几个老同学自己去拿。

拿来送人的何止是韭菜。小山的菜园辟在山坡下，小山的果树种在山梁上。花是一回回开，果是一茬茬结。茄子辣椒，桃杏枣梨，芝麻小米，花生地瓜都可谓是小山人拿得出手的厚礼嘉品。可要说到小山人每年多种上二三百棵专门用来送人的，那就只能是地瓜了。

　　种在沙土窝子里地瓜长的最好。田垄上，纵横交错的藤蔓缠络着，棱角分明的叶子簇拥着，嫣然含笑的花儿舒展着，一阵山风袭来，一片生机勃勃。待到秋后收获的时节，你来看，这小山的地瓜长得就是漂亮：溜光水滑，硕大修长，真算得上是甘疏界的小帅哥了。而那味道呢？香中带着甜，糯中带着面，浓浓的有糖炒板栗的味道。记不准是谁写的诗了：邻家刨红薯,赠我一篮筐。豆秸火煨熟,赛板栗绵香。诗写的很通俗，倒真是写出了小山地瓜的神韵呢。

不由得就想起小时候来了。我二姑家在海堡。山上秋收的季节也是海上螃蟹正肥的时候。那时我那两个表姐尚未嫁人。六十多里的路，来的时候，一人一辆自行车，一车两口袋大螃蟹；等吃完饭回去时又一人两口袋小山地瓜。时光倥偬，我与表姐们已是多年未见。不知两位姐姐多少年没有吃过姥姥家的地瓜了。

前些日子，与朋友们喝茶聊天，就说起小山。有朋友说，再过些年山上的土地重新调配，施行农场化经营后，怕是没人给我们送韭菜送地瓜了。我听了觉得很不是滋味。知道这是大趋势，但在心底总是割舍不下。

应该是一瓜一蔬总关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