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山老林第一次“倒套子”

雪山火凤凰

《风从草原走过》节选作者邵景秋 （为了在查干敖包建知青驿站，铁蛋等五人进驻大兴安岭原始森林砍伐房坨、房梁。头天晚上借住在冬营地，第二天一早，在冬营地干活的贵金赶着两辆装满草的牛爬犁，送铁蛋他们进山。……） ……翌日，林子他们先行，铁蛋和贵金赶着牛爬犁拉着草随后。二人顺着雪迹找到林子几个人，他们选择了一块较平坦地儿当做宿营地，雪已经铲清，正在搭建帐篷。卸完草后，铁蛋指着帐篷旁边的几棵树说：“这几棵树不要砍掉啊，我准备搭个牛圈。贵金你着急回去吗？如不急你先陪大家一起搭帐篷，我再去拉趟草，等我回来后你再走，可以吗？”“行，你去吧！” 原始森林，因为“原始”两个字充满神秘，让人去遐想和猜测。不同环境生长着不同的生物，原始森林与世隔绝却莫明其妙地给人蒙上阴森恐怖感知。只有走进这茫茫雪海中的原始森林，才会为眼前呈现的一切而惊叹折服，才能体会到这份独有的古老的美丽。就如我们每个人心中的那份与世隔绝的完美世界一样，就是那朵令自己眩目的花环，永远在一个神圣的角落里内烁。铁蛋一个人走在山谷中，寒风潇潇彻骨的冷。仰望湛蓝天空和明亮太阳，太阳明晃晃地俯视厚厚的积雪，一尘不染的雪在阳光下白得刺眼。雪地如湛蓝天空中的白云，巨大的雪幕挂在天地之间，融合成完整的苍穹。森林却用潇瑟透骨的寒气长久地与太阳对视着，桀骜不驯的大树棵棵挺直腰板接受太阳的挑战。寒风中低矮的茅草被雪埋没，在雪下的小草们被冻得如同根根针芒，没有一絲一毫的柔软。山河顿阔千里冰封，铁蛋将这静谧冷峻的简画都装在心里，酿成酒，化作诗，在枯燥的生活和荒芜的时光里再去怀念。铁蛋拉草回来，只有贵金在等他。“他们几个人呢？”“林子和德顺去那边松林探路去了，家乡和福来在桦林探路。”“噢知道了，着急回蒙古包吗？”“不急，今天我没事儿。”“那好吧，帮我伐几棵小树，在这里搭个架子，准备搭牛棚，两个人干也快，完活儿你就可以走，剩下的我自己就能干了。”“好的，我们先砍树。”俩个人就在帐篷附近砍了六棵小树做为横承，分两层绑在大树干上。在山里捆绑任何东西是不用绳索的，就地取材，将姆指粗细的小桦树条用火烤热后，握住一端用力甩几圈即成绳子，非常结实耐用，拉力强到牛都拉不断。三面横架已成形，只差围圈的杨木杆了，铁蛋回来的路上已经看见有一大片新成林的小杨树，决定去那里取材。“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套上爬犁去刚上山的路边砍杨木杆。”“我跟你一块儿去，砍完后你自己回来。”铁蛋套上两个爬犁和贵金一起向山下走去。 原始森林，因为“原始”必然是自然生长成林，经过数十年或更长数百年时间形成的森林。原始森林不仅仅是绿林湿地，也是地球生态体系重要组成部分，包括了生物、植物、动物依赖生存的链圈。铁蛋来到这片杨树林，树干只有手腕粗细，更多的幼苗细如手指，高低不等根根挺立随风摇曳。不难看出这是一片新生林，较粗壮的树龄也就五年，其它幼苗也就一、两年而已。这里的杨树耐严寒，耐干旱，根系发达，固土能力强。扬树种子小，蒴果成熟即开裂，最适宜砂壤土催芽生根。每年春季杨絮浩浩荡荡隨风飘落，无际的原始森林早已为杨絮提供了必要条件，只等天空飘来一块儿乌云洒下一片春雨或雪浸润大地，杨絮就会催芽扎根生长。絮种生命力却很弱，极易失去催芽能力，如果没有雨水及时滋润，只能等下一年时光。杨树幼苗不讲究生存条件，生命力顽强，只要人类不破坏，十年后绿树成荫。铁蛋今天有贵金的帮忙，省了好多时间，返回营地时出去探路的两伙人还沒回来。他将杨木杆按顺序贴在两根横承上，底端插入雪中，又用杨木杆做内横承将成排杨木杆固定好。一个三面围好的小牛掤初具成形，遗憾的是没有顶棚，等下次进山时顺路再砍些杨木杆搭上顶棚，…正想着牛顶棚的事儿，家乡和福来从山上的林中出现了，铁蛋高啸：“咕～咕～”声音在林中穿梭振荡，隨着回音瞬时带动羽毛般的飞雪轻柔飘舞，象蝴蝶又似飞絮，象点点滴滴的繁星又似晶莹剔透的花瓣，在空中轻歌曼舞，万般旖旎，惊得铁蛋傻子般张开大口，两眼直直看着这奇观异景。家乡和福来想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飞雪，己来不及了，雪花落在他们头上、身上，如山神般在雪花中飘逸，转眼来到铁蛋跟前。“你这小子太坏了，一嗓子让我们俩人成白头翁了。”“哈哈！这叫享受大自然的快乐嘛！”“快说说探路探的怎么样？困难大吗？”“觉得没什么，就是雪比较深，不会影响咱们计划。”“那就好，我担心那几根房坨怎么运到山下，我计算一根圆木重量足有八百斤以上，靠人力太费劲了，等林子回来咱们再商量办法吧。”“我们俩人在山上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靠人力运到山下确实难办。”“如果打条溜冰滑道是不是可以解决，但是咱们水紧张呀！或者用雪橇板，垫在圆木下，拖下山？”“这是个办法，可以一试。”“等晚上咱们再一起商量，总会有办法的。”“你们俩人先进帐篷休息，我把牛安顿好就去点火化水，准备做饭。”铁蛋紧忙往牛棚里抱了些草料，将两头牛牵进牛棚让它们休息。铁蛋进帐篷后点燃炉火问道：“走累了吧，我先烧点茶暖和暖和？”说完拎起水桶去外面收雪。在牧区牧民生活用水主要靠雪，将雪化成水。生活中（除了酒以外）为了防冻不使用液态物质，每天晚上临睡前为防止容器冻裂都要将容器内的水倒掉。炉具是一层厚铁板制作，散热很快，不一会儿室内温度暖和了，几个人这才脱掉蒙古袍，卸载后身体感到非常轻松。零下45度严寒长时间在外的人其装备是什么样的呢？以铁蛋为例：脚下必须穿毡嗄达，里面还得垫上厚厚的毡垫，再穿上皮袜子毛袜子；下身有秋裤，驼绒棉裤（自制），再套上皮裤；上衣贴身秋衣，毛衣，驼绒棉衣（自制），皮毛坎肩，长羊毛蒙古袍，吐鲁（自制，用长毛羊皮制作的马蹄袖）、羊皮手套和系蒙古袍的绸带；头戴长毛大狗皮帽子，毛皮围巾，如整天在外还得披上防风用的老山羊皮大敝和护腿用的皮腿套。这套行头穿上后，上马都困难，需要踩着高点的地方才能做到一次性上马，整套行头足有五六十斤重。铁蛋烧完茶后，又接着化雪水，还有两头牛要喝水呢。天已黑下来时，林子两人才回来。“你们俩先喝口热茶，我来煮饺子，边吃边聊。”铁蛋从口袋里倒出盆冻饺子，放入滚开的锅里。昏暗的柴油灯冒着一缕蓝烟，发出微弱的光，只有借助炉火的温暖才显得室内融融充滿活力。“累得够呛，收获怎么样？”“松林好大呀！都是树望不到边，咱们所需的材料有的是，有几棵大树我都搂不过来，问题是树好伐，十米长怎么拖下山来？”“刚才和铁蛋也议此事了，就等你们回来后商量。”“你们说咱们用绳套栓住一头，用牛拉可不可以？”“只能试一下才知道，但到处是树没法转弯呀！”“我看可以一试，咱们先到现场找一找有没有直通下山的通道，我想以前伐木的人也会遇到此情况，他们要把圆木拖到山下就得想办法先打通下山的路，你们说呢？”“此话有道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明天咱们都去松林，先啃这块硬骨头。”“好的，饺子熟了，开吃！”铁蛋将一大盆水饺端到几个人面前。“边吃边聊，胜过神仙。刚才福来的话有点睛之意，你们俩人是两条龙在松林里穿梭寻找我们需要的材料，给我们带来喜讯，心已安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明天到松林先不用上山，沿着林边找到通道后再上山，伐两根咱们现场试试，再说玉岗在家里做小爬犁，下次来时用小爬犁也可以呀！”……。 转天，五人乘爬犁沿着松林找到上山通道，此通道坡度较缓，只有一米来宽，并不适应车马上山。山风在林中穿梭，松涛震人心魄，不可知的恐怖让铁蛋担心了，此处是否会有狼出现，我们都上山了，狼来了牛怎么办？“你们几个人上山吧，我在山下看管牛，需要我时喊我就可以了。”“也行，你在山下等我们吧”……。原始森林，因“原始”才有“玉清天尊”存在，繁衍造就了继承者，才有了众生，才会枝繁叶茂成林。天性古朴的森林与林涛相伴岁月，走过无数的日日夜夜终被现代人称为原始森林。走进眼前的松林，树上的雪绒犹如万朵梨花竞相绽放，正如岑参诗词“怱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象。林海苍劲，涛声累累，斑驳的阳光，射在曾经发亮的松柏上，在层层积雪里透出些许青灰色。参差的光与影装扮这静谧的世界又多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担忧，又让你坚强。多了份独立。踏着脚下一尺有余的积雪漫步在原始森林，感受人生…。常人说过，观赏松树最佳时节有两个，其一，是烈日炎炎的夏季，在松荫下欣赏松树的高节；其二，是瑞雪纷飞的冬季。铁蛋在雪域中面对千万棵松树，倾听呼啸涛声，饱览美丽的自然风光。松树，你朴实无华人们却深深有着敬仰你的心灵。是啊，雪松毫不畏惧承受着积雪的压力，却用蔑视的目光送走寒风巍然挺立。雪松又似伸开手臂，让轻柔的雪花落在枝叶上，用松涛，用松语切切倾诉爱意，经久缠绵。松果开心敝开了心菲，雪花害羞般钻进他的胸怀相互拥抱着，亲吻着…。雪松有着顽强坚忍高风亮节的灵魂，也兼有恋眷不弃的情怀，让爱在酷寒中享有温暖的归宿。巜寒松》“梢耸振寒声，青葱标暮色。疎叶望岭齐，乔干临云直。” “…噢…放树了…顺山倒喽…。”铁蛋在山下听到放树的呐喊声，知道他们几个人选好树木，树倒后要打扠，断好尺寸将如何拖下山呢？…“不行我得上山，光靠人力天黑也放不下一根圆木，必须带一个爬犁上山，如山坡不陡可以将圆木一头搭在爬犁上，用最慢的速度拖着圆木下山。”铁蛋不放心一头牛在山下，牵着两头牛向山上爬去。铁蛋认真观察通道，坡度有些大，平缓无坑，雪较深到膝盖处，爬了有三百来米时，铁蛋发现了他们几个人的身影，大声呐喊“哎～我来了～”几个人见铁蛋牵牛上来的，很兴奋：“我们在这儿了，”待几个人汇合后铁蛋道：“我想咱们将圆木一头搭在爬犁上，用牛拖下去，你们说能行吗？这个活儿非常危险，如控制不好速度，人、牛都会非常掺的，所以咱们只搭一头，另一头拖地，自然会降速的，这样做虽然很慢，但保证安全，你们看行不行？”“什么行不行的，不试怎么知道。”“那咱们先把爬犁调头，砍根木料做横承。”几个人抬起爬犁调头，铁蛋固定横承，他们几个人撬动圆木顺好方向，抬起一头将爬犁顺进圆木下，铁蛋迅速将圆木固定好，招呼大家：“我来牵牛，你们都离圆木远些，如无法控制速度时，谁也不允许靠前，我会躲开的，牛可能会丧命。记住谁也别帮忙！”铁蛋心里非常清楚，要想安全只有慢，如果速度无法控制时，想跑都来不及，兴许跳到圆木上可能保住小命，这也要看个人的造化了。为了保险他脱掉蒙古袍，解开帽带背到脑后。这才牵动牛，一步一步倒着往山下走着……。在东北林区，从山上将圆木拖到“楞场”（存放木材方便运输的场地）的工作称为“倒套子”。所谓“倒套子”是一人、一牲畜、一套子（类似爬犁便于装卸圆木的运输工具）为一组。这种工作很危险，当坡陡速度快圆木窜起来时，就跟古代守城士兵往城下扔滚木礌一样，人和牲畜只要着边不死既残。由此“倒套子”人员是提着脑袋干活儿的人，要求必须腿脚灵活，该逃时必须舍得，尤其在危险关头时松开缰绳，任由牲畜闯坡，因此每年都会有不少人和牲畜伤亡。牲畜之间比较牛相对安全，因为牛的速度慢易于控制，但被陷在雪窝的机会较多，因为数次过“套子”爬犁，雪壳已被彻底翻软，当积雪过厚时，会被陷在雪窝中，再想冲出去那可就难了。铁蛋是第一次进山入林，却承担非常危险的工作，全凭着勇于承担责任的滿腔热血激情，真干时心里也犯滴沽。一无所知的铁蛋，正在经历一场……耳边的涛声不知何时溜走了，雪花惊得忘记自己的娇容，木然的张着嘴一副腊相。…铁蛋心里并不轻松，紧张的压力随着脚步而沉重，只有那根可见的圆木随着脚步在下滑，又给他心里些许安慰。就这样一步一步退下山……。林子几人跟在圆木后方一起来到沟底，大家拥抱在一起，这是他们第一次成功将十来米长圆木倒下山能不高兴吗！“成功了！赶紧过来搭把手卸下去，再上山。”几个人用绳套将圆木一头抬起，铁蛋及时牵牛拉出爬犁，圆木落地。第一天试采收工比较早，虽然只有五根圆木倒下山，几个人已很滿足了，关键是压在心中的八根房坨有了着落。铁蛋将牛安置好才进帐篷，饭己做好了，盛上一大碗牛肉煮面条大口地吃起来。 （图片来自网络，衷心感谢原作者！） 作者简介邵景秋，天津市第四十八中学67届初中毕业，1969年5月下乡到呼伦贝尔盟鄂温克自治旗孟根楚鲁索木孟根楚鲁嘎查插队，1972年到大庆油田工作至退休。《风从草原走过》是作者的自传长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