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们总是囿于自己固有的观念,对世间万物做出唯心的评判。自古之今,对于山山水水的认识,或者寄情于庄老的“道法自然”,或者受制于孔孟的“仁义大同”,尽管也有人高度认同释家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但是从根本上,还是眼前那一片通透的光照所给予的沟沟壑壑和水面散开的波纹,一人说那是混沌,一人说那是清静,一人说那是贪嗔。有念想着高声吟诵“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有消沉者低头叹息“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也有忘了自己是谁,推杯换盏之际,轻拍碟板,缓缓唱出“一叶轻舟,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重重似画,曲曲如屏。”</p> <p class="ql-block">爬在电脑桌上,看着自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拍来的这些画面,却是如此陌生。水面上飘散的风不见了痕迹,山屲本来有强烈对比的阴影好生平淡,斜阶上斑驳的石皮在画面中毫无显现,酸枣树的枝枝枒枒倒是像主角一样隆重登场了。</p> <p class="ql-block">这是离我最近的山水了。一年中总要去那么几趟,避过游人最多的时间,把车子停在景区大门前,翻过一个小山头,便是大坝水库。河水清澈如翠,如果不是游船驶过,平静的</p> <p class="ql-block">水面和心中黄河奔腾如龙的景象没有一丝关联。河两岸的山坡上,除了极为耐旱耐碱的草本植物,就再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树木,薄薄的一层黄土下边,是坚硬的变质岩,没有植物的根系能在其中生存。尽管这样,也曾有岩羊在这里栖息,少年时我们也每每看它们如精灵般在山崖间跳跃嬉戏,可能是后来人类不断侵扰,它们流散于贺兰山脉。偶尔,还能听到“呱呱鸡”成群结队觅食的声浪,只是它们的踪影总是难以捕捉,可能,对人类的不知足太熟悉了吧。</p> <p class="ql-block">一架山一架山的翻越,耳畔的风涛伴着头顶高压线的“嗞啦”,把一个人的脚步碾碎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前边,有人遗落的半盒烟已经粘满了灰尘和污渍;身后,风吹过来的塑料袋拌在鞋跟,拣一条酸枣枝,前前后后拨拉开,为得是让心思不再纠结于这些东西,继续向下一个山头鼓劲----我记得从那边看向对岸,有一些岚气会隐隐于山色,满足于我自己想像的“孤云出岫”,无牵无挂。</p> <p class="ql-block">终于到了“几”子湾下的最高处,那年我搬来的这块平整石块还在原处,放下包袱,静静坐下来,除了风声,再没有任何干扰。旁边的信号塔借着山势省去了绝大多数材料,也就两米来高,却能把人世间的纷纷绕绕低频吸进来,高频放出去,不在乎“正是万家灯火时,几家欢乐几家愁”。山下的河水也还原了颜色,裹挟着千里路上的风尘缓缓地进入库区,一层一层沉淀,在一个秋后的清晨,借着据高临下的优势倾泄于下游,岁岁年年。</p> <p class="ql-block">眼前,一株我叫不上名的小植物,在风中不停地摇曳,虽然已经枯黄,但是它的花瓣任着风吹,没有一瓣分离出去。感叹于生命的顽强和无奈,不由得想起韦左思的这首《燕居即事》:</p><p class="ql-block">萧条竹林院,</p><p class="ql-block">风雨丛兰折。</p><p class="ql-block">幽鸟林上啼,</p><p class="ql-block">青苔人迹绝 。</p><p class="ql-block">燕居日已永,</p><p class="ql-block">夏木纷成结。</p><p class="ql-block">几阁积群书,</p><p class="ql-block">时来北窗阅。</p><p class="ql-block">面对山间的萧条寂寞,他能够无往而不返,难道真得是心如古井了吗?眼睁睁看着盛唐渐渐远去,生命的韶华也在人事沉浮中消磨殆尽,能有一处燕居之所已然不容易了,还真要悟出一个“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吗?就是这座山,就是这溪水了。</p> <p class="ql-block">一条快艇轰然而来又转瞬即逝,河面上的波纹不一会便延伸到山崖,冲击着万千年来不倚不靠的岩石, 这不是夫子的那一声喟叹,也不是谪仙人的疏狂,只是一次短暂的碰撞,几波水浪,几番惆怅。</p> <p class="ql-block">下山去了,在两架山分裂的岸口,有一棵老红柳,安心地等待着春风化暖,枝繁叶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