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老胡和他的老伴<div><br></div><div> 文/春华<br><br> 老胡是我的长辈,我们管他叫“二大爷”,不知道是怎么论的,我们这个村子也有他的本家兄弟,但没有一个是他的亲哥们,大概都是远房的,可能都在五伏之外。在我们生产队有两个同一辈分的兄弟,但关系都比较远,看不出一点儿沾亲带故的意思。倒是别的生产队有一个同辈分的兄弟好像关系还亲近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同辈分罢了。<br> 老胡老两口没有儿女,但也算不上生产队的五保户;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从城里回到了乡下,落在我们生产队,成为队里的社员,参加了劳动。二大爷膀大腰圆,一眼看上去就跟少林寺里的方丈似的,很有福相。其实看上去也像《沙家浜》里的胡司令,当然他的老伴倒不像阿庆嫂,就是一个家庭妇女,很随和,过去经常来我们家,跟我母亲聊得来。<br> 老胡不是一个卖气力的人,庄稼活他是不太灵光的,肥头大耳,干不了多少活就气喘吁吁。他本来就没有怎么干过庄稼地里的活计,也不在行。那个时候他五十多岁,生产队里二十左右的小青年都嘲笑他干活不灵。老胡反唇相讥,振振有辞:别看你们干这个行,咱比糊纸盒。<br> 是啊,老胡糊纸盒可是一把好手,在城里街道合作社糊了好几年纸盒子,谁能够比得了啊?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是不能够比的。<br> 不管小年轻的怎么说他,他也不会生气,嘻嘻哈哈就过去了,老胡可是一个心宽体胖的人,什么话也不会往心里去。小青年也都愿意跟老胡打交道,他们知道老胡这个人幽默实在有意思,干活累了的时候打打哈哈,倒也是不错的精神享受。<br> 老胡是一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可不是一般一辈子没走出村子的土老冒,他知道的事情多,肚子里的东西多,故事当然很多了。过去就是大厨子,大饭庄也呆过,不过手艺倒不是那么高,要不怎么会又回到乡下呢?老胡做饭也就是大食堂的伙食,大概也就是蒸馒头和蒸窝头,炒菜不是他的长项,村里人知道他那两下子,那家婚丧嫁娶也不会请他去掌勺。 虽然他经常被大队派去做饭,也都是去水利工地给民工做饭;老胡在队里干活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做饭,那时经常有挖河的任务,一干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常年在外边做饭,回到生产队干活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干活也就当然不行了。社员们见了他也感到亲切,开个玩笑自然也少不了。所以,“咱比糊纸盒”也就成了口头禅,成为大家抓住的话把儿,也就没有可奇怪的了。<br>“怎么?二大爷回来了?不做饭了?”小年轻装傻似地问老胡。<br>“想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跟你们就伴来了。”老胡毫不示弱。<br>“其实您呀,还不如在家里歇两天呢,还干什么活?”<br>“我倒是想歇两天呢,你们给我开工分啊?”老胡说。<br>“其实您也干不了两天,又到哪儿做饭去了。”<br>“是呀,过两天还得走,到东郊温榆河去。看样子要干一冬天。”<br> 老胡满打满算在生产队也干不了一个月的活,大部分时间飞在外头,生产队给记工分,算是生产队派出去的人,也是大队点名要的厨子,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在外面时间长了,也想生产队的人,也想在地里干几天活;干不了几天却又想去做饭了,咱卖气力不行,蒸馒头蒸窝头谁也比不了咱们啊!<br><br> 二大爷快七十那年,生产队没了,村子里为了照顾他们老两口,就派他看水库,上面有房子,吃住都在那里,吃的用的烧的什么都不用自己发愁,村子里会派车送上去,平常零花的钱也不缺,老两口想下村里去买什么东西,他们就下来,也可以到老街坊家走走,串串门。记得那是八十年代初,老胡的老伴还经常来我们家串门,下来一趟不容易,和母亲要好好聊上一会儿呢!<br> 母亲说:二姐啊,别走了,中午在这儿吃吧。<br> 二大妈说:你瞧我,只顾着聊了,都这时候了,还得回去给老家伙做饭呢!<br> 我说:二大爷自己还饿得着自己?<br>“你二大爷在家可是大爷啊!我是小媳妇啊!”<br> 母亲说:咱们留不住你二大妈,别难为她了。<br>“二大妈常来啊,下山的时候也把我二大爷拉上,省得您着急走。”我说。<br>“不行啊,山上得留一个人的,不能都下山,大队照顾咱,怎么能够撂下活都下山呢?”<br><br> 后来二大妈一直没有下山,也没有来我们家。过了些日子听说:二大爷没了,二大妈也走了。母亲少了二大妈这样一个在一个生产队里的老姐姐,老朋友。<br>老胡和他的老伴身后的所有事宜都是村子里安排办的,他的一个远房侄子在村子里算是管点儿事的,也算对老两口尽了自己的孝心。<br><br> 2009.5.8<br> <br><br></div></h1> 作者简介:<br><br> 赵春华,北京人,作家、诗人、诗评家、词作家,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近五十年,歌曲创作三十多年,创作了大量诗歌、散文、随笔、小说、歌词、诗论和儿童文学作品。出版诗集《生活之爱》、散文集《故乡在北京》等,散文集获得北京市散文创作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