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访小记

柳叶飘

初春谷雨时节，天气阴沉湿冷，很长时不见太阳，人也显得烦闷。自打疫情来，很久没有去随访病友了。于是计划在本月底，选择几个特殊有意义的病例去随访下。经过筛查准备，决定去与溆浦县思蒙镇管竹垅村及毗邻的辰溪苏木溪瑶族乡、后塘瑶族乡随访。确定经溆浦统溪河镇统思公路，经管思蒙竹垅村、再去苏木溪乡金鸡洞村，最往前往后塘乡莲花村，途经思蒙镇返溆。这是一条风景非常优美的线路，途经罗子山余脉群山，跨溆浦经辰溪地界，山高林密，溪流遍布，处处如画似锦。而这几个病人都是印象非常深的、“有故事”的，最长术后5年，最短半年，他们怎样了？心里非常期待。并早早地联系我的统溪河学生段村医，他热情主动的自告奋勇当我们向导。

2023年2月26日成行。成员：护士长孙莉、责任护士伍珊珊、我的好朋友尕娃（兼司机）、学生段医生（兼向导）加上我一行共5人。8点半从县城出发前往统溪河镇与段医生会合。

第一站：思蒙管竹垅村4组

今日天公作美，阳光灿烂，一扫往日阴霾。沿着新建成不久的统思公路赶往思蒙管竹垅村随访四组的一个向姓女病友。统思公路既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民生路，也是带动文旅融合发展的旅游路，去年底才竣工，平整的柏油路。管竹垅村是思蒙最偏远的贫困村，过去山高路远，交通不便，经济水平低，群众生活贫困不便。国家扶贫攻坚政策后面貌已大大改观，如今正行进乡村振兴的大道上。

　　在段医生的引导下，我们很快来到管竹垅村，找到4组的田阿姨，是一位曾经两次手术的胆管结石病人，手术一丶两年复发，折磨她多年。2022年2月来我科，我们研讨后，关键是要除二、三级胆管高位狭窄，决定：经肝实质、胆囊床丶圆韧带途径入肝取尽结石，胆管内吻合解除狭窄，施改良盆式内引流术，手术后恢复顺利，出院已一年。

田阿姨家在路边下，老早出来迎接我们。田阿姨心情灿烂，尤如山中阳光，笑咪咪地又腼腆。“要自开交啊，咯么远还来看我！”忙着从家中搬凳子，用抹布再拭干净。“快来坐！”

田阿姨术后情况好，伤口偶有些刺痛麻木。血压偏高一点。没有发烧、畏寒、腹痛。经评估手术效果优良。

然后认真记录随访资料。

随访后，出现一插曲：田阿姨说上我家上面还有一位张大爷，去年和一起在人民医院做的手术，他有时不舒服来问我情况，看我是不是也有一样情况。我觉得有点意外，这并不在我随访计划中，也没准备。既往这样讲，我们还得去，于是立即打电话叫科室医生查电脑信息资料。原来是9楼普外科一位右半结肠癌根治术的病友，心里有数后就随田姨去老张家。

张大爷已85岁，精神，耳聪目明，面色红润，不像大手术后病人，他正坐着在切中草药，问“什么药”，“石菖蒲，可以卖，可挣点小收入”。石菖蒲在当地常见，溪边石隙中长很多。他主要有“头晕、小便不畅。”

经检查血压高，180／90mmHg，前列腺增生症。

嘱他规律口服降压药，随时去医院泌尿科就诊，予以健康生活方式指导。

很顺利随访完两位病友，太阳已近日中。他们要留我们吃中饭，我们谢绝了，还要去12组。他们反复说：“我们村偏远贫困，年轻人都远出打工，留下的都是老少，要去城里看病真不易，你们这么好，上门看望我们，给我们看病，还提东西，真是好呢！”然后一直送我们下到村口。

尽管他们依依不舍，我们还得继续前行。我们能做得到情况下，牺牲一点休息时间，做点有利小事，解决些群众的问题，非常值。在村口合张影留念。

第二站：管竹垅村12组

这个病友叫舒某珍，女，60岁。是个胆囊结石行腹腔镜胆囊切除的病人，也是段医生朋友的岳母。我们要随访胆囊术后病人的不良反应，做统计资料。可是到家后却是铁将军把门，她出去了。于是段医生去找她，段医生非常熟悉这里。我们就等着。

山上海拔高，树木茂盛，院落掩映古树中。村庄古朴而庄重，宁静而充满生机。鸡鸣狗跳，老人们搬凳阳光下倚墙晒着瞌睡，小孩儿则绕膝独自玩耍，田里则见春耕劳作的人们。虽然阳光晴好，但初春咋暖，站在阴处，凉意逼人。风虽夹春的气息，拂面而过，仍是清新而有凉意。沐浴阳光中，暖暖的，门前柴垛上晒着罗卜干，信手拿上一片，嚼上，爽脆清甜，于是说“你们也尝尝？好呷。”大家笑着，孙护士长说：“说是来随访，到时别把人家罗卜干偷吃完了。”“哈哈哈”，门前充满欢快的笑语。老乡还真不会计较的，自嘲罢了。

罗卜干上柴垛斗春阳（就是晒罗卜干），想了个“诗意”的名字。

一会儿段医生带着舒姨回来了，经检查一切都好。她还说着，“她老公钟吉象几年前是你给动的大手术，现在蛮好。”我问：“钟是你老公，太巧了。”他是我们做的一例精准肝切除+改良盆式内引流的病例，由于是实施精准肝切除+改良盆式内引流治疗复杂胆管结石新技术，一直在电话随访，已经5年了，2年后失去联系，今天竟然在眼前，太好了。“他在家吗？”她说：“在田里做事。”

那我们去田里看他。

舒姨一切情况良好。

走了两里路，翻坎爬坡下坡，来到梯田里。远远看见老钟在劳作。田里禾兜还在，田间长满嫩嫩的青草、野菜。

老钟正在田间做活。

通过询问，他恢复很好，能参加农活等重体力劳动。

老钟挖土正起劲，扬锄土翻。

来来来，拍个照。

手术切口长的平整结实，疤痕也不现，没有切口疝。老钟手术后半年即恢复了体力劳动。目前没有不适，手术效果等级优良。

阳光晒满田间，绿绿的野菜（甜儿菜）油亮娇嫩，遍布满地。不由自主地采起来。甜儿菜，不知学名叫什么，应属菊科，开黄色小花，一般春天采，味稍苦，经常入菜，可以凉拌生吃、焯水凉拌，晒干做外婆菜，是难得佳肴。小时经常一篮一篮地采摘，妈妈晒干做菜，拿街市卖换盐钱，承载了童年的生活与记忆，有种特殊的感情。长大后已经很少看见与吃到了。这么多的甜儿菜，采起！

舒姨、孙护士长、珊珊、尕娃、段医生我们都加其中。

好嫩的甜儿菜，捧着一把，拾着一兜，阳光映着笑盈盈地脸，其乐融融。

野菜装满一筲箕。

老钟还砍了几颗大白菜，塞到筲箕里，要我们带上，把装野菜筲箕也一并送给我们，说道：“这筲箕我自己会织，竹子有的事，放在车上好些，莫把车搞脏了。”朴实的话语，彰显山里人的纯朴。

短暂的随访，快乐而轻松。还有意外的收获：找到失访的病友在田间探访，有趣的田间摘野菜、“偷”吃柴垛上的晒罗卜干，充满浪漫与快乐！继续下一站：苏木溪金鸡洞村。

第三站：辰溪苏木溪瑶族自治乡金鸡洞村

金鸡洞村的梁姨，今年70岁，4年前在我科手术。她患肝胆管结石40余年，先后在县、省城长沙大医院共手术3次，每次术后几年不等就复发，腹痛发热畏寒黄疸反复发作。2019年2月，第三次术后2年，再发加重伴脓毒症休克急来我科。诊断：结石遍布全肝，胆管扩张，高位胆管狭窄，肝外胆管充填并梗阻。病情十分危重，按常规只能行简单手术引流，择期再做彻底确定性手术以保证安全。但评估后PTCD引流效果不佳，必须手术。如果做简单引流手术，意味着6个月后还要做第五次手术，患者还要承受一次痛苦，经济也要大笔负担。患者及家属很忧虑。能不能急诊一次解决？这种反常规是很有风险的，压力很大，但不是不可能，曾和老师吴金术教授做过此类手术，有经验。经过认真仔细评估与准备，与家属沟通，尽量一次手术解决。手术如期进行，终获得成功，术后严密观察治疗，过了重重关卡，病人恢复了，很快如期出院，这是我做为医生反常规获得成功的病例，付出很多，有些经验与体会。如今已4年了，现状怎样呢？

金鸡洞村，距我现在的十字路口，还有5公里左右。

山路弯弯，逶迤屈曲。树高林密，狭谷幽长，盘山而上，行车曲折。

村口高坡，依坎而下。

映入眼帘的枯高树丫，两个大鸟巢筑在上面，很少见。足见原生态环境优良。进入原生态大山世界。

村舍整洁，房屋漂亮，依山而建，吊脚亭台。梁姨正在半山腰处屋前平台遥望着我们。她非常欢迎我们的到来，这不一大早给我们电话，问几个人，什么时候到。

梁姨精神状态非常好，自从第4次手术出院后，各方面很快恢复了，不同以前。现能吃能睡，上山劳动。村里旁边人只说手术做的好。她弟媳说她女儿也有胆结石，要到溆浦找我们做手术。

阳光晒着半个屋坪，一边阴凉一边暖，孙护士长认真记录着各项数据及资料。

已过晌午，梁姨非要留我们吃中饭，那么远来看她，总得让她尽主人之谊，否则心里过意不去。一大早就杀只鸡准备了。见我们不肯留下吃饭，很沮丧。城恳再三要求，再拒绝也过意不去了，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期间我们徒步沿山而上，欣赏身边的美景。

极目远眺，崇山峻岭，蓝天白云。树枝含新芽，花苞待开放，山高林逾静，十里无人烟。春风十万里，柔风夹寒意。登高心自远，已无在人间。勿遇放牛郎，问君何处来？

忽遇放牛郎，问君何处来？行行复唧唧，只为患友忙。

青山层层叠，白云朵朵飘。如黛如墨，似风似水。如兄如弟，似亲似爱，仁心仁术，同心同德，驱病除疾，悬壶济世，唯患转好，笑靥盈盈，其乐无比。

正宗的瑶家本地菜，原汁原味，美味可口。那腊肉瘦肉通红，肥肉透亮晶莹，肉香扑鼻，大肠血糍粑，干牛巴子，白菜，清炖本地鸡，皆是佳肴，大客气。也透露主人的热情好客。

饭毕，偷偷在碗底下压几百块钱，不能白吃呵。就是再多的钱，也吃不到如此的美味。

跟梁姨家门口合影留念。

一路继续前行，前往辰溪后塘瑶族自治乡，途经苏木溪乡政府所在地。

第四站：辰溪后塘瑶族自治乡莲花村。

莲花村的病友叫老彭，62岁，肝胆管结石。2022年9月行腹腔镜下肝左外切除+胆肠内引流术，术后5月。是我们应用腹腔镜技术治疗复杂胆管结石的病例，复杂胆管结石腹腔镜应用，难度大、要求高，仅少数大的医院在做，基层医院开展很少。但手术创伤小、恢复快。

联系上老彭后，我们到终点迷路了。老彭一边打电话，一边跑过来。根本不像做过大手术的病人。

他现在住在移民安置区。国家政策真的是好，移民房整齐有序。全部是危房搬迁户。

经过检查，老彭恢复非常好，他问我：“能不能下田劳动，没问题吧”，“完全可以。只是不要太劳累。”

腹部根本不见手术痕。

交待好注意事项，迎着西偏的太阳，我们往回赶了，后塘至思蒙是最美的丹霞风景带，春天更有一番景像。

沿途风景如画。

油菜花香，春风送暖，柳条发芽，春天来了。

思蒙丹霞美景，胜桂林，天下绝，流连驻足不思返。

回溆浦县城后，又随访一位9岁小儿外伤脾破裂行部脾部分切除保脾术后10月患者。他恢复也很好。脾脏功能至关重要，缺失脾功能将会有致命凶险感染发生，尽管比例小，但还是有，对单个个体来说就是有和没有的问题。保留脾脏进而保留脾功能日趋重视，是大家追求的目标。而小儿外伤脾破裂，常规是脾切除加脾片组织回植，但功能有限。最好是修补、切除毁伤部分脾，保留3分之1的脾就能保留脾脏功能。在急诊情况，即要“保命、又要保功能”是非常难的，充满危险，还面临术后出血易引起纠纷的风险，对医生来说是考验，更需担当与勇气。再难，只要认真去做，努力，总有成功的可能。近三年来成功为小儿外伤脾破裂脾部分切除保脾6例，均获成功，是非常可喜的事。

至此随访告一段落。回到家，饶有兴趣地拾掇野菜，准备做成佳肴。

洗好的野菜。

今天田里采的嫩嫩的甜儿菜，回家后就把它拾掇好，洗净，开水焯熟，拧干水，打散，锅烧好灼好茶油，关火，放入油发辣椒末，放入凉拌，放适量盐，加少许生抽，即可吃。非常好吃，真是山珍。清香微苦鲜爽，有嚼劲。饱口福了。

做好美味野菜。

阳光下的小狗娃

牧牛归来

老树枯Y坐鸟窝

那些人，那些事…

今日随访，行程紧凑，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惊喜连连。多谢段医生的全程向导，多谢病友们热情与支持，多谢尕娃的司乘！虽然有些累，忙录中记下这些琐事，有空时翻出来看看：细细评味，如饮一杯清茶，如品一口老酒，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景、那些房子，那些大山，甚至老牛、大黄犬与小狗、枯树Y上的大鸟窝……都是生活。

只要需要，漫漫医路，会一直走下去！